《大地情(紫金矿业职工文学作品选)》:
马攸木茶馆
曾宪辉
西藏对大部分内地人来说总是蒙着一层奇幻而神秘的面纱,有人形容进藏要比出国还新鲜,但对我来说到西藏已不稀奇,前两年曾为了考察项目五次进藏,在4700米标高的藏东地区短暂工作过。但这次从总部接受任务到西藏阿里地区,心中总感不踏实,特别是工作区海拔在5000米,多少有些心虚。
我们离开拉萨沿着雅鲁藏布江逆流而上,开始地势还较开阔,雅江也较平缓。过了尼木大桥,进了妥峡,地势突变,公路两侧陡峻的大山有如泰山压顶,高耸在面前,公路之下是汹涌咆哮的雅江。走在狭窄崎岖的山路上,有点恐高症的我总感觉脚底在发痒,神经绷得紧紧的,心里老发毛,感到随时都有掉人江中的危险。
出了妥峡,过了日喀则以后,地势逐渐上升,在高山盆地中雅江已变得很温和安静。我们沿着砂石土路日夜兼程,第三天,穿过茫茫一百多公里的帕羊草原后,到了马攸木,晚上住进了马攸木茶馆。
这是我第一次认识这个茶馆,茶馆是大家通俗的叫法,其实挂在外面的牌子是日喀则旅馆。茶馆由五间土房组成,两间客房有8个床位,一间是真正的茶馆。房间中间烧着在内地没有的牛粪炉,周围是白天可供客人们喝酥油茶、晚上可作床的藏式长椅子,我们叫沙发,上面铺着毡垫。茶馆前面是马攸木河,河水清澈透明,映着西藏特有的湛蓝干净的天空。透过晶莹的河水,可看见小鱼在水中自由地游弋。茶馆位于帕羊草原尽头,距仲巴县帕羊镇约100公里,距普兰县霍尔乡120公里,沿途荒无人烟。此时是八月份,正是草原最漂亮的季节,在茶馆旁边还有几顶为好奇的游人提供食宿方便的帐篷,茶馆由两位热情好客的年轻藏族姑娘经营。住惯了星级宾馆,对这小茶馆虽感到屈就,但随遇而安,也没有特别的感受。
我们工作区距马攸木茶馆约20公里。第二天到了矿区后,尽管这个时候是三伏天气,南方还正热浪袭人,福州已创下历史最高气温纪录,最高温度长时间持续在38℃以上。相比之下,马攸木好像成了冰雪世界,没有温度表,不知具体温度是多少,但我们都穿着保暖内衣,外加羽绒服,从矿区南部约三五十公里远的喜马拉雅山终年不化的雪峰上吹来阵阵冷风,直往脖子里钻,吹得脸发痛,没有一点暖和的感觉。
我们在茶馆住了三个晚上,大家都为没有强烈的高原反应而庆幸,对做好矿山工作充满信心。
第二次进马攸木是在十月初,十月的拉萨景色秀丽,气候宜人。从机场下来,沿途两边的杨树挂满了黄叶,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美丽。这次没有住在茶馆,我们在矿区已有帐篷,保温房也正在建设。这个时候的马攸木最低气温已降到零下17℃,住在帐篷里早上起来被子上都是冰粒,草原上的牧民已开始往家里搬迁了。我想,马攸木茶馆也可能很快要关门了。
十二月我又从九寨沟前往拉萨,九寨沟此时已是白雪漫山,从县城往成都的路上,海拔2500米以上都被冰雪覆盖,我想此时的西藏可能已是白雪皑皑、冰天雪地的世界。出乎我的意料,从飞机下来到拉萨看不到一片雪,在太阳底下甚至感觉有点热,我们的车还开着冷气。
十二月二十三日我们一行十二人从拉萨出发,担心大雪封山,带了很多干粮和保暖衣被。一路虽不算顺利,但还是和往常一样,三天后到了马攸木。原打算住在矿区,发现马攸木茶馆居然冒着缕缕青烟,一路过来,原在帕羊草原和马攸木周围的帐篷茶馆已无踪影,只有马攸木茶馆姐妹俩还在这严寒的冬日为匆匆的过客提供休憩之所,这使我们心中有了一丝钦佩。茶馆前面的马攸木河已封冻,只有取冰化水。我们住进茶馆,在矿区工作了一天回来,喝着滚烫浓香的酥油茶,好像回到了温暖的家。
晚上我们围着温暖的牛粪炉,在明亮的电灯下(已新添置了汽油发电机)品着酥油茶,海阔天空地聊天。我在花布装饰的墙上隐约看见有人题字,认真一看是英文,有一句是“I love you forever”。茶馆主人说,是我们矿区小伙子留的。在窗台上我发现了一个本子,出于好奇随手翻了翻,前面几页是练习汉字和藏文,有些好像是记账,翻到后面,有一篇手抄的抒情文章让我眼睛一亮,抄得很工整,文章题目是《善待自我》,不知出自何人之笔。我认真阅读了一遍,感触很大,全文流出一股奋发向上之情,鼓励人们要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美好的明天,要善待自己,善待上帝赐予的一次生命,善待美好的每一天。由此,我对两位姑娘肃然起敬,我想,也许正是这种精神鼓励她们在这艰苦的荒郊路边坚持下来。仅仅是两个弱女子,因为这,她们有了精神支柱,就有了奋斗目标,有了为过路人送温暖的高尚品格。
次日凌晨起来,发现外面已白雪茫茫,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气温已降到零下25℃左右。我们又要起程了,她们站在门口为我们送行,满脸的笑容是那么灿烂,就好像欢送自己的亲人一样。虽然寒风中飘着瑟瑟的雪花,我们的心中却暖融融的。我本来想拍下这个镜头,拍下这个小茶馆,但温度太低,相机都没用了。
再见了,淳朴可爱的藏族姑娘;再见了,我心中温暖的小茶馆。
2004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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