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稍后,天空布满了星辰,太平洋的风带来了秋天的气息,使人有些微寒意。我一个人站在沙滩上。那里阒静无声,除了闪亮的星星,天空一片漆黑;城里的灯光照映出奇怪的尖塔——那哥特式的屋顶,巴洛克式的高塔。这些塔中最高的一个像一个巨大的十字架,绳索从尖端垂下,看起来像只大蜘蛛,那是跳伞的地方。就在这个令人晕眩的最高栏杆上,我曾听见苏菲发出愉悦的笑声,和内森一起往地面坠落——那是初夏的事,现在却好像已隔了亿万年。
直到这个时候,我的泪水终于涌出——不是喝醉酒后激动的眼泪,而是自从我在华盛顿上了火车后就一直忍住的泪,积存到现在,再也无法抑制,像温暖的小河一般,流泻到我的手上。当然,若不是思及昔日的苏菲和内森,这些眼泪不会决堤而出,过去几个月来鞭挞着我的心的愤怒和哀伤随之发泄:苏菲和内森,是的,还有杰恩和伊娃——和她那只独眼的玩具熊——还有爱迪·费勒,博比·韦德,拯救我的小黑奴阿提斯特,梅丽·韩特,南特·杜纳,以及玫妲——她不过是这世上英勇而遭受凌辱、荼毒的千万青年之一。我不为六百万犹太人或两百万波兰人或一百万塞尔维亚人或五百万俄国人哭泣——我还没准备好为全人类哭泣——但是,我为那些直接间接与我变得亲近的人而哭,我流着泪走过空无一人的沙滩;然后眼泪流干了,我弯身在沙滩上跪下,二十二岁的年轻人,突然感到无比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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