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主要收录梁羽生亲朋故旧的各种回忆文章,以及梁羽生在不同时期的讲话和文章,其中在新加坡的两篇讲话均为首次发表。本书从不同角度展现了梁羽生的方方面面,读者不但可以由此了解这位武侠大师的童年趣事,武侠情缘,更可以由小见大,感受到时代对人的铸就。本书因此具备重要的历史资料价值,不但是梁羽生个人的一份资料,更是蒙山乃至广西和整个中国在艰苦年代的珍贵回忆,对武侠文化研究者也具有相当重要的资料价值。
父亲治学处世的点滴回忆
陈心宇
回想儿时生活,父亲的书房必然浮现脑海。六十年代香港空调
不普及,亦不便宜,只有父亲的书房安装了空调。夏天炎热,我放学
后便待在他的书房中。书房摆放了不同类别的书籍,有文学理论、历
史、诗词、哲学,还有科幻小说等等。对于从小喜欢看书的我,无疑
是进入了一个宝库。我下午便在他烟雾弥漫、窗花熏黄的书房中,一
边看书一边看着父亲肥胖的背影在急速地爬格子,他似是生怕灵感一
过便写不出来了!
儿时印象中的父亲是很严肃的。他可说是旧派人,家教甚严,
“严父慈母”这句话常挂在口边。直到少年上中学后彼此才真正有所
沟通交流,谈的都是文学和历史方面的东西。从他的小说中可看到他
是人性本善论者,他内心的世界是完美的,内心的情操是伟大的,但
与现实世界不免有所脱节。我看他的小说不多,而他对我说他的小说
创作心得也不多。他说得最多的是历史、闻人逸事,尤其是诗词、对
联的创作技巧与品赏。
从小观察他写作的过程,我最欣赏的是他对创作诗词和联目的 投入、
坚持和执着。父亲从小酷爱中国古典诗词,一生投入在诗词、
对联的研究上,更将这方面的创作放进他的作品中,为武侠小说注入
了更多的文化内涵。我喜欢父亲小说的回目、诗词多于情节。他作品
中《七剑下天山》的《八声甘州》和《白发魔女传》的《沁园春》均
被梁迷所爱,且津津乐道。
父亲生前著作很多,种类也很多,除武侠小说外,还有散文、
历史、名人逸事、诗词、对联研究、棋谱,等等。他一生只送了一本
书给我并嘱托我给他好好保留一套书。前者是《笔花六照》,后者则
是《名联观止》,他说《名联观止》乃其一生治学心血之所在,得好
好保存,使此书能留传后世。
父亲对诗词的喜爱是直至最后一刻的,他在临终前数月仍然捧
读《唐宋词选》不离身。手握此书重复翻读直到残如破卷,他还不时
在书中写下一些阅后心得,令我体会到《论语》中说的“朝闻道,夕
死可矣”这句话。
在弥留清醒时看见我在身旁,他对我念了一遍柳永的《雨霖铃》: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
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
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
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
情,更与何人说?
此后再无语。
我偏爱宋词而此词亦是我喜爱的一首。我自十七岁后大部分的
时间均与父母分隔两地居住,见面不多。而他最后竟用此词向我作
别,感触良多。
父亲移居澳大利亚可以说是他人生的一个分水岭,不只是“金盘洗
手”不再写武侠小说,他的人生处世态度亦有很大的转变。父亲受传统
中国文化影响甚深,颇有名士气,有时做人处世不免有点我行我素。在
社交聚会中遇上一些从商或国学文化不足的朋友,他会觉得话不投机,
便不多搭理。移居悉尼后,他却做到将世上一切浮名放下,走入众生。
就像回到童年时代,戏玩人生。他常和一群青年人谈天说地,玩游戏直
至深夜。他爱吃东西,二十多年来与住所附近小区的饮食店、餐厅的
老板和服务员,不论种族、年龄、阶层,都混得熟络,如老朋友般。他
给人的印象是一个传统的旧式中国文人,但竟能融入截然不同的异地文
化,生活之中乐而忘返直至终老,令我颇感意外!
当然父亲一生亦不免有遗憾之事。他以武侠小说成名,但他心
里更希望自己的诗词、文学艺术创作能得到大众读者的认同。遗憾的
是随着时代的变迁,华人社会的传统文化修养下降,新一代读者只注
重他小说中的情节,能真正懂得欣赏其文学创作技巧的人渐少。
忆起先父时,我都不禁想到,他生于二十世纪是生不逢时,还是上
天对他的眷顾?他生于二十世纪,令他成为新武侠小说的开山名家,在
名小说家中占一席位。如果他生于十九世纪或更早的年代,他的小说可
能会被大众知识分子视作一种“闲书”,不入殿堂。但父亲却很可能成
为一位受士林拥戴的大词人,风流名士!我相信这是他更希望得到的地
位,这样他渊博的学识和才华才能真正被世人充分认识。
每次到他坟前,看见他碑上所刻的自挽联“笑看云霄飘一羽,
曾经沧海慨平生”,都不免勾起这份迷思。
2015年4月8日
目 录
侠影轶事波澜现
父亲治学处世的点滴回忆 ○陈心宇
六叔为何不为族谱写序言 ○陈强忠
住在梁羽生家的三个月○陈盛源
与梁羽生为邻○黄色亮
少岁峥嵘—忆梁羽生高小时的一次演讲○黄超德
留级使我与梁羽生同班○马献华
我和梁羽生的友情 ○彭荣康
忆我的少年挚友陈文统 ○邵鹿
父亲与梁羽生的二三事○孔庆健
忆简又文教授与我六叔陈文统○陈必忠
六叔寄钱给我交超生费○陈正中
我的叔公梁羽生来南宁○陈国如
六哥是个大孝子○陈文珠
鹏汉村轶事○刘鸿盛
“电影迷”梁羽生○陶钢
赤子情深馈家乡○陶桃
戏言追记○钟家佐
梁羽生同意建设“梁羽生公园”的经过○韦汉浩
萧瑟风寒忆故人—悼念文统兄○钟文典
痛悼梁羽生兄○金庸
旧梦依稀记不真
一团和气 ○梁羽生
仿佛走难记当年 ○梁羽生
敢夸眼福胜前人 ○梁羽生
雁山红豆之忆 ○梁羽生
还乡小记 ○梁羽生
桂林山水甲天下 ○梁羽生
月牙山诗联 ○梁羽生
独秀峰名胜题联 ○梁羽生
王府·大本营·仰止亭 ○梁羽生
梁羽生的《哀榕城》(附《花桥烟月环湖莺燕》)○梁羽生
春满梨园云生巫峡 ○梁羽生
三湘风月乱云寒树 ○梁羽生
咏象鼻山诗 ○梁羽生
画廊百里咏漓江 ○梁羽生
能见九匹状元郎 ○梁羽生
阳朔山水甲桂林 ○梁羽生
咏高田风光的诗谣 ○梁羽生
尧山冬雪 ○梁羽生
老婆吹火筒·一拳打出眼火 ○梁羽生
悉尼桂林山水观 ○梁羽生
天才与四种智力 ○梁羽生
讲武论侠
绣虎
早期的新派武侠小说 ○梁羽生等
讲武论侠座谈会 ○梁羽生、张初等
论剑谈诗历一周—梁羽生先生来校访问记事本末 ○邝健行
梁羽生发言文稿《早期的新派武侠小说》○梁羽生
张初发言文稿 ○张初
雕龙
中国的武与侠
—在悉尼作家节武侠小说研讨会上的发言 ○梁羽生
武侠小说与现代社会 ○梁羽生
从武侠小说到历史小说 ○梁羽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