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的幽灵:债务国家、哀悼活动和新国际/马克思主义研究译丛·典藏版》:
那即将突然出现的仅仅是一个例子吗?是的,但是是一个物品即那桌子的例子,它似乎是自行突然出现的,且立即就用四条腿站立着。它是一种显形的例子。
因此,在做了如此多的说明之后,我们不妨冒险做一次坦率的读解。我们不妨试着看看有什么事发生。但这不是不可能立刻做到的吗?马克思在第一段文字中就警告了我们。关键是要立刻一下子越过首次的浏览,进而一下子看到这种浏览所忽视的地方,使人睁大眼看到别人在那里视而不见的东西。我们必须一眼就看到难以看见的东西。而且这就是不可见性本身。因为第一眼错过的东西就是不可见的。第一眼的缺陷或错误就是观看而不是注意不可见的东西。如果人们不想让自己错过这种不可见性,那么,立即被感知到的商品即桌子就仍然非其所是,而只是一个被认为微不足道的和过于显眼的简单物品。这个微不足道的物品似乎能领会自身:在它的现象的现象性中的物品本身,一张极其平凡的木制桌子。为了让我们准备看一下这种不可见性,看一下视而不见的东西,并因此思考一下没有躯体的这种不可见的可见性的躯体——那幽灵已经在成形——马克思声称,那所论的物品,亦即商品,并不这么简单(这个提醒会令所有低智商的人没完没了地窃笑不已——这些人当然从不相信任何东西——因为他们只相信他们所看见的东西,所看见的一切东西,或者说只要是看见的东西)。商品甚至是十分复杂的;它模糊难辨,错综复杂,令人无所适从,莫衷一是,难以决断。这种作为商品的物品,它是如此地令人为难,以至于人们不得不以一种“玄学的”精细和“神学的”烦琐研究它。这恰恰是为了分析玄学和神学的东西,它们构成了有血有肉的物品本身或立即可见的商品的现象学洞识:就好像是“一眼”就看到了。这种现象学的洞识对于使用价值也许是有效的。它甚至可能意味着只对使用价值有效,仿佛这些概念的互为关联就是为了适应这种功能:作为使用价值话语的现象学,是为了不去思考市场,或者说是为了使人们漠视交换价值。也许是。并且正是因为这一缘故,感觉的现象学洞识或现象学(这在马克思那里同样起作用,尤其当他认为他能谈论一种纯粹而简单的使用价值的时候)可以要求去促进启蒙运动,因为使用价值对此没有任何“神秘之处”。如果人们保留使用价值,那么物品的诸属性(这将是属性的一个问题)实际上就会总是极具人情味的,并会恰恰因为这一点而令人放心。它们就会总是关联着当属于人、属于人的属性的东西:或者与人的需要相适应,而这恰恰是它们的使用价值。再不就是人类活动的产品,而人类活动的目的似乎就是想让它们满足他们的需要。
例如——而且这里正是那桌子登上舞台的地方——木头即使被做成桌子也还是木头:因此它是“一种普通的可以感觉的东西”。但当它变成商品时,当市场的帷幕拉开,桌子开始扮演角色同时还是主角时,当作为商品的桌子,马克思说,登上舞台,开始四处走动展示其市场价值时,情况就完全不同了。真是戏剧性的变化:普通的可以感觉的东西改变了面貌,成了某个人,担当着某个角色。这个木质的和坚固的密度变成了一个超自然的东西,一种感性的非感性之物,一种感性的但又是非感性的东西,一种可感觉的超感觉之物。现在那个幽灵般的图表的出现不可避免了。商品是一种没有现象的“物品”,一种在迁徙中超越了感官的东西(它是不可见的、不可触知的、不可听见的,而且是无味的);但是这种超越并不完全是精神的,它仍保留着我们将其作为区分幽灵与精神的东西加以认识的那个无有躯体的身躯。那超越感官的东西在可感觉的躯体的侧影中经过我们面前,不过那可感觉的躯体缺少躯体,或者说是我们所不可接近的。马克思并没有论及感性的且非感性的或者说感性的而又非感性的;他只说过感性的非感性和可感觉的超感觉。超越、超某某的运动、超越的步伐,正是在那个超越过程中变成了可感觉的。它反映着非感觉的感觉之物。人们在无法触摸的地方触摸,在无法感觉的地方感觉,甚至在不会发生痛苦的地方感受痛苦,至少是在人们感到痛苦的地方还没有发生的时候(我们可别忘记,这也是谈论幽灵的躯干时所说的,亦即对任何感觉现象学而言,现象是用一个X表示出来的)。因此商品总是徘徊于物品中,它的幽灵在使用价值中发挥着作用。这种游荡就像一个匿名的侧影或者说一个可以成为主要的或头号角色的编外角色那样移动。它变换着位置,人们再也无法知道它确切的方位,无法知道它究竟会转向哪里,它通过移动潜入舞台:在那里有一个台阶,而它的吸引力只属于这个变异物。马克思必定要求助于戏剧语言,他必须描述商品作为一个舞台入口的显形。他还必须描述作为一张成为商品的桌子,在唯灵论者的降神会期间,这演员或舞蹈家造型时那样转动。没有确定性别的半神半人的形象(Tisch,桌子,是一个阳性名词),亦即桌子,有脚,有面,有充满活力的躯体,它就像一种机构那样树立起它的整个自我,它站起来向其他的东西,首先是向其他的商品亦即它在幽灵性方面的同类演讲,它面对着它们或是背对着它们。因为幽灵是社会的,一旦它初次显形,甚至就会参加竞争或者说投入一场战争。否则,社会、冲突、欲望、爱、和平就全部站不住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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