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莉奥佩特拉押下最大的赌注——可是输了。然而过不了多久,她又准备再一次掷出命运的灌铅骰子。这一次,得胜者是罗马的另一个军人——马克·安东尼,——一个比较年轻,比较键壮,比较漂亮,更加热情,却同样是反复无常的野心女神的轻率的儿子。安东尼是勇猛的战士,思想像孩童,胃口像神明——一个天生要炫耀一时,然后被自己过分的热情所吞噬的人。为了让人们欢乐,他很会恶作剧;为了奴役他们,他又诡计多端。他缺乏冷静的判断力,过于慷慨,又过于残忍。士兵们把他当作偶像一样地崇拜着。他和他们是如此相像——但在他身上,凡人的优缺点达到了非凡的地步。有一次,在带领他的军团驱车出了罗马城以后,“他给士兵们做出了最最好的榜样,”——用普卢塔克的话来说——“他刚刚告别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现在竟然轻而易举地饮污水以解渴,食野果树根以充饥。”
对安东尼来说,生命是一场辛辣痛快的玩笑,因此他以阵阵笑声对生活表示欢迎。对于公共舆论,他并不介意。“你们的哲学家告诉你们,人应该如何去生活。我则让你们看看人应该如何不去生活。”在他的一生中,他总是凭冲动行事,从不经过深思熟虑。一时兴起,他会把一座华丽的庄园赏给厨师——庄园本是他人的财产,是他用武力夺取的——因为厨师为他做出了一顿美味可口的晚餐。一时冲动,他也会下令杀掉两千个罗马人——包括西塞洛在内——因为他们反对他的政治观点。
这次大屠杀事件发生在公元前43年。那时,安东尼与屋大维、雷必达碴组成了独裁的三人执政一三个大歹徒的专制统治。他们口头上建立了永恒的友谊,各自又在心里盘算着一有可能就要对另外两个射出暗箭。他们像分吃一个成熟的西瓜那样瓜分了世界。为了四处搞钱以便行凶作恶——他们婉言称之日“建立罗马的和平”一安东尼的任务是去往东方各国。就在这次旅行中,他遇到了克莉奥佩特拉,也像恺撒那样,成了她忠实的奴隶。这个“能够征服世界,却不能抵制享乐的大小伙子”刚刚到达塔苏斯,就传召克莉奥佩特拉前来共同商讨“彼此关心的政治与经济事务。”克莉奥佩特拉自亚历山大启航,把她的船队停泊在西德纳斯河口。安东尼坐在市场的护民官席位上等待着他的美貌佳人来向他提出恳请。可是克莉奥佩特拉却无心祈求。“如果您要见我,”她派人捎来口信,“就得到我的船上来做我的客人。”
安东尼接受了邀请,发现自己到了一座令人陶醉的花园。俊俏欢乐的妙龄男女在花团锦簇的甲板上翩翩作舞。一队手持短笛的姑娘吹响了柔和的乐曲。熏烟冉冉升起,这一片香甜的气氛会使人忘却了理智。
当安东尼在这迷人的布局中见到克莉奥佩特拉的时候,他确实忘却了一切。克莉奥佩特拉身着维纳斯女神穿的一种半透明的宽松长袍,坐在用黄金装饰得晶莹闪亮的芒树下,面含调皮的谦恭的微笑迎接了安东尼。在惯常的寒暄之后,她领他下到舱厅,呈现在眼前的是丰盛豪华的埃及筵席,金杯玉盏,丝绒绣品,镶宝石的酒具……色彩缤纷,令人目不暇接。安东尼对此发出赞叹,克莉奥佩特拉则表示这只是区区小事。后来,仿佛是突如其来的冲动,她向他赠送了全部设备——盘碟,酒器,软椅,刺绣品等等。
作为回敬,安东尼向她献出了他的心、他的希望和他的生命。不过他是以一贯放纵的态度做到这一切的。一个粗暴的军人,一个粗野的情人。对宫廷礼仪一窍不通。起初,他那“粗鲁的笨拙”使克莉奥佩特拉感到惊讶,可是她毕竟是个技艺纯熟的女演员,很快地,她的举止也就适应了安东尼的习惯。普卢塔克描写道:“克莉奥佩特拉看到他在嘲笑戏弄的时候表现得粗野下流,不是朝臣的风度,更像大兵的派头,她也毫不犹豫、毫无保留地以同样的情趣、同样的气势跟他唱和起来。”
盛宴接二连三,每一次也比上一次更加豪华奢侈。安东尼力图与她的贵族气派相比,可是他举行的宴会总是单调庸俗,乏味之至——一个平凡的罗马脑袋炮制的毫无想象力的产物。一天晚上,为了表示歉意,他说,上一次宴会花了他一百块罗马币(约值十二万美元)。“没有人能为一顿饭花得更多了。”
克莉奥佩特拉笑了起来。“唔,我就能。下一次宴会将花掉我一百万。”
“你在跟我寻开心哩,克莉奥佩特拉。这是不可能的。”
“你敢打赌?”
“当然敢。”
这位女王跟他打了赌,说她第二天就要履行诺言。
安东尼在约定的时间到了克莉奥佩特拉的船舱。席上摆的还达不到她通常的水平。“我看我要赢了。”安东尼得意地自言自语。他随即又大声说道:“粗粗估计一下,我敢说这一次你在食品、餐具等等方面的花费只是你所夸耀的大约五十分之一吧!”
“别忙呵,”克莉奥佩特拉面带微笑。“这只是开始。”然后,她拍了两下手掌,命令奴仆端来一张桌子,上面放了一小杯醋。
“这是什么名堂呢?”安东尼定眼瞧着,心里在纳闷。
他看到的情景使他更加纳闷了。只见克莉奥佩特拉把她耳朵上戴的珍珠摘下一颗往醋里一丢,又漫不经心地说:“这个小玩意儿值五十万。”珍珠化了以后,她把醋汁慢慢喝了下去。“现在,我可以再来一颗了。”
安东尼抓住她的手。“行了,”他嚷嚷道,“我甘拜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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