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仲景村里药箱君
心中那颗中医的种子是什么时候埋下的？
在曹东义的文章里，在我们交谈的过程中，一次次提到仲景村这个名字。我知道，仲景村就是曹东义家乡的那一片热土，是冀中平原衡水市南部一个普通村庄，曹东义是在仲景村出生、长大的，所以每提到仲景村，总是怀着深深的感情。
家乡为什么叫仲景村？古代那位医圣张仲景到底来过这个村子没有？那是个遥远的传说，没人能说清楚。但那位医圣的灵魂似乎就在这个村子的田间地头、农家院里、头上三尺盘旋，在老人们的讲述中来了，去了。而今，由国医大师孙光荣题名的汉白玉张仲景塑像矗立在村头，像村里的老住户似的，亲切随和。每到清明时节，老辈人还会说到张仲景，会讲一些传了不知多少代的传说；谁家有人病了，也会想到张仲景的医方。似乎，一千多年来，医圣张仲景从未离开过仲景村。
这个响亮的村名因一个美丽的传说而传承下来，听起来很美。虽然，在历史的长河里，这个村是和贫瘠、灾难、瘟疫连在一起的，但也是和亲人、童年连在一起的。正是因为这个村名，曹东义在童年时心灵就埋下了中医的种子。
也许，这颗种子的基因更多来自那个脾气古怪、会讲故事会看病、会熬麦芽糖的姥爷。
“我们的村子为啥叫仲景村？”八九岁时，曹东义常常向姥爷询问这个问题。对于仲景村的来历，本村老人说法不一，邻村更是众说纷纭。有人把张仲景说成神，说他四处施医，来无影去无踪，有一年村子瘟疫流行，眼看人就要死光了，张仲景来到这里救了村里的人。为了纪念他，人们把村名改为仲景村。还有人说张仲景原本就是我们仲景村的人，后来才去了南阳……
姥爷读过私塾，会讲古今，懂医理，有时还帮一些患急病的人医治，村里人称他是“乡下先生”“乡大夫”。姥爷耿直爽快，好恶分明，发脾气时大嗓门能传出二里地。后河村那些淘气的半大小子们都想听他讲古今却又怕他，但越是上年纪的人越是待见他，东义每到暑寒假都要去姥爷那里待一阵子。
关于张仲景，东义觉得只有姥爷说得靠谱些。姥爷虽不是仲景村人，但他懂中医，只有懂中医的人才能记住他们的祖先。有人问姥爷时，这个怪脾气老头一副世人皆昏唯他醒的样子，鼻子一哼：“他们懂个屁！”姥爷越是牛，人们越是信他，因为他是有文化的人啊，读书多，会讲古今，又会看病，这样的人村里只有一个。
童年时的夏季和秋季，姥爷有很长时间要在这个种了菜蔬、瓜果的园子里守夜。全村的好东西怕是都在这个园子里吧？夏有西瓜，秋有苹果、梨。东义暑假时节常常去陪姥爷护青，睡在窝棚里看星星。窝棚搭在地势较高的园子西北角，在外面看起来不大，爬上去才知道里面宽敞着哩！不光有一张挺大的木板床，还有一个像炕桌一样的木架子，上面放着几本书，两个热水瓶，一把茶壶。姥爷的任务是黄昏浇水，夜间巡查，不能让果树、菜蔬旱死了，不能让人偷了瓜果，也不能让野物毁了瓜果菜蔬。姥爷干活累了就看书睡觉，晚上四处转悠巡查。窝棚后有一眼水井，姥爷来时牵着头老黄牛，给老黄牛套上绳圈后它就慢悠悠地围着水井转圈儿，水顺着小渠哗哗地流向园子各个角落。水井旁还有一个小秘密：窝棚角上背阴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地坑，上边倒扣了一个木盆。这里面常常会有惊喜，有时藏着个西瓜或甜瓜，有时是几个熟透的落果，碰上姥爷高兴时东义就能大饱口福。在地坑里放过的瓜果凉凉的，吃起来那个爽啊！
东义记得，自己到了人嫌狗不爱的淘气年龄后几次问过姥爷：“我们这个仲景村到底咋叫起来的？”通常姥爷不会和这个毛孩子外孙好好讲话。这天在果园看守棚里，东义又缠上姥爷了。对着皎皎明月和满天繁星，对着瓜地一个个熟透的、快要崩裂的西瓜，姥爷来了兴致：“你问这干啥？跟你有啥关系？”
东义仰起脑袋：“有关系！我长大要当张仲景那样的医生，让全村人都不得病，有了病也能帮他医好！”
正抱着茶壶喝茶的姥爷狂喷一口茶水，大笑几声，不等气喘匀又问道：“你拿啥当张仲景？你读了几本书？”
“我读过一些书，将来还会读更多书，我妈说我将来能当秀才，可是我将来要学医，要当医生！”
姥爷笑够了，看东义的眼神发亮了，拍拍东义的脑袋瓜子：“好好好，付秀君生养的好秀才，未来的‘张仲景’，是姥爷眼拙没认清嘞！”
说罢，姥爷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曹东义也随着向天穹仰望，好像姥爷会告诉他哪颗星是张仲景似的。姥爷瞅了一会儿说：“你们仲景村真能出个张仲景就好喽！你爷爷也不会在你还没出生时就蹬腿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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