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
一、快乐与负疚的童年
打上江南水乡烙印的欢乐童年
据母亲说,我出生在马桶里。
1943年1月13日(农历腊月初八),在江南一座宁静水城临街的一个院落偏房中,四个中年女子正围坐在一起打麻将。旁边站立观局的一个怀孕女子(这居室的主人)忽觉肚子一阵阵剧痛,似要出恭,就赶忙坐到马桶上。在解除了负担和大家的一阵手忙脚乱后,她让接生婆到马桶看看,结果看到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躺在里面。这位女子就是我的母亲陈宝华,这个男孩就是我。父亲取“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之意,给我起名陆乐仁。因为我大哥叫乐水,按理我应该叫乐山,但是父亲说家乡话鼻音重,“山”“水”分不很清,所以我只好叫乐仁,小名阿仁。
我的老家在江苏无锡市,那是一座漂亮而古老的水城,城中纵横交错着很多大大小小的河流。现在旅游和影视作品中经常出现的周庄水乡或乌镇水乡的优美画面正是我儿时生活环境的写照。我的出生地在无锡城中的南市桥上塘街137号(无锡俗称“虹桥下”)。据大哥和姐姐们回忆,从我出生到1951年我们离锡前共搬过三次家:1945年8、9月份搬到了无锡中山路三风桥北(无锡卖酱排骨最有名的地方),1947年9、10月间搬到了迎迓亭街,1950年的1月份搬到了游泗弄。但不管搬到何处,都离不开水,或出门是河,或街道尽头面对河,基本上穿街过桥看到的都是河。
我儿时经常跟大人在河边看河里过往的船只和光着膀子戏水的人们,偶尔也在大人的带领下走下台阶玩玩水。有一次大哥突发异想,从家里拿来一个木制脚盆,把我放在其中,推到河里,他则在一旁边游边推,保护着我,以期惹我高兴。谁知适得其反。我那时还小,坐在被水冲得左右摇晃的脚盆中,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吓得“嗷嗷”直哭,引来了岸上围观者的捧腹大笑。河给我的童年生活带来了诸多快乐和美好记忆,但它也给母亲和外婆带来了极大的恐惧。有一次,我在河边看水,被邻居的小孩从背后推了一把,沿着台阶滚下去,差点滚到河里,眉骨处磕破了,满脸都是血。母亲听到报信跑出来,抱起我赶紧到医院包扎,至今我的眉毛处还留有一块小小的疤痕。
我与大哥、大姐年龄差距较大。我出生时,他们都已就读初中或小学高年级。为我的童年成长,他们付出了大量心血。大姐如同家中的“小保姆”,放学回家后的第一要务就是看护我和二姐。大姐每天一放下书包就抱着我,后面二姐拉着大姐的衣襟紧跟着,三人一块到街上玩耍,天天如此。她有空还要去河里为我洗衣服和尿布,冬天河里结了薄冰,砸开冰也得洗,为此手被冻得通红。
上塘街的家中有个后院(无锡的老式宅子一般都建有前、后院),长着枇杷、皂角、桂花等几棵大树;内有一口井,从小喜欢音乐的大姐经常站在井边面对井口唱歌练嗓,引得隔壁工厂的工人爬墙观望。我就是听着大姐动听的歌声长大的。大哥则利用星期天经常带我去春游或远足。有一次我们去爬无锡风景名山——惠山。当向惠山主峰茅头峰进发时,我爬到一半就爬不动了,大哥背起我硬是坚持爬到了山顶。受《西游记》中孙悟空的启发,我从大哥背上溜下来,就地撤了泡尿,留了个标记。回家汇报此事,惹得全家人哄堂大笑。
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无忧无虑地度过了童年的最初几年。我白白胖胖长得可爱,所以整天不是母亲、外婆,就是放学后的大姐抱着或领着我在街上玩。碰到邻居街坊,也都要抱抱我、逗逗我,还送我外号“小白马”,母亲很是自豪。
我天生小胆,几件事我记忆犹新。一是在河里木盆中吓得大哭,怕出意外,大哥赶紧送我上岸。大哥很小就会游泳,而我一直不敢下水,至今仍是个“旱鸭子”。二是有一次父母领我去无锡最繁华的崇安寺玩,我和一个比我略大点的小孩不知什么原因起了争执,那个小孩要动手打我,我就是不敢还手,直到父亲赶到才算解围。事后父母好好训了我一通。还有过年“调财神”。南方过年时家家户户都要“调财神”,就是一人穿上戏服,涂上花脸,左手拿一“金元宝”,右手拿一铜锣盘,扮作财神模样,在众人簇拥下挨家挨户跳一通,舞一通,讨点彩头,祈求新的一年平安发财。别的小孩见了财神不是过去摸一把,就是过去拉一下,而我却一见财神的花脸就害怕,一“调财神”就躲藏。有一次“调财神”的刚走,大家发现我不见了,赶忙到处找,是外婆从床下拉出了我,大家戏笑了好一阵。
为了让我健康成长,母亲和外婆变着法让我多吃、吃好。我每天午睡起来,外婆总要喂一碗赤豆粥或红枣粥,所以小时我最烦吃赤豆粥和枣粥,还有早、晚两餐经常要吃的用开水冲泡剩饭做成的泡饭。不过母亲做的菜我很爱吃,至今想起都流口水。母亲厨艺高超,炒的菜味道鲜美,全家都爱吃。
每逢过年,母亲都提前做好很多菜,像蛋饺、红烧肉、红烧鱼之类,放在院中的大缸里冻着,吃年夜饭时,把它们逐一取出放到带有隔墙的火锅中,全家人围坐在一起,边吃边喝边谈,其乐融融;在把火锅中的美味佳肴和其他菜一扫而光的同时,大人再编些“米老鼠结婚”之类的话骗小孩守岁,这是一年中全家人最快乐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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