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蝇草》:
琴酒
妇科医院是比较阴森森的场所,大概因为医生和护士对待生殖器官都较为麻木。琴酒抿了抿嘴,躺到床上,缓缓张开双腿。护士见惯不惯地将扩张器塞人她的下体,撑开阴道,下身的异物感立刻将她一分为二。
“琴酒是鸡尾酒的心脏。”——琴酒总是这样介绍自己名字的典故。一般人都会若有所知地点头应和,不过阿越就比较愣。阿越第一次听到琴酒这样说就哈哈大笑起来,说:“什么嘛!我以为是因为你很爱看名侦探柯南噢!”
浓郁的闽南口音,软软的,像颗糖。
后来阿越和琴酒恋爱了,琴酒在酒吧的乐队里打鼓,阿越是酒吧楼下真正的沙县小吃店的厨师。
‘‘真正的沙县小吃,很重要哦。”阿越说,“我们的竹升面是真的压出来的。”
阿越言行中持续透露出的幼稚气息让琴酒很是头疼,尽管知道自己最初正是喜欢他身上那种“一闪而过的天真”。可是时间久了,难免会疲劳。
“还是很难托付终身的对象啊。”
和母亲打电话的时候,常常也会听到此类若有若无的告诫。可是有些事情没有事到临头,还是不想面对吧。
拿到彩超检查结果之后,琴酒就一直坐在候诊室里,脑袋嗡嗡作响。刚刚做检查的医生对她说什么,怀孕,49天,药物流产。她耳朵里便反反复复响起阿越说的那些胡言乱语。“懒得下去买啦,我都硬了耶。生个baby也不错啊。”
要命。
琴酒有点烦,她抬起头望了一眼候诊室的人,乌泱乌泱的,好像都没有很高兴。不过,来妇产科不生小孩的女人,怎么想也高兴不起来吧。陪女人来的男人则更不消说了。
“248号,冠琴酒女士。248号,冠琴酒女士。请到就诊室。”
机械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在众声喧哗的候诊场所,那声音听上去仿佛隔着一层水雾。所以Vaporwave音乐在现在开始流行,也不是没有道理。在人类的后工业时代,很难有人愿意听你卖力打鼓了吧,最近流行的乐队不都是听上去软趴趴又隔着一层雾气那样吗?
护士小姐抬手看了看腕表,已经过去一分钟了。于是抬手在琴酒的名字后面打了个叉。在这里临阵脱逃的女士有很多,大家怀孕几乎是同样的原因,又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最终逃避了引产。护士小姐望着冠琴酒的名字想道,那么这位琴酒的原因是什么呢?可能是我永远也没办法知道的吧。护士小姐笑着,笔尖指向下一个名字。
“249号,××女士……”
阿越趿拉着人字拖在小吃店后厨洗锅,洗锅水溅了一点点到背心上,留下星星点点的水痕。他本来是下班了,不过想到琴酒最近生病了,又折回来煮了两碗云吞带回去。
“其实我也会关心人的啦。”阿越信誓旦旦地想着,拎起云吞的时候觉得自己头顶有光环,恨不得在脸上写个大写的“man”。不过没走两步,又变回往常的阿越,百无聊赖甩着自己手上的钥匙往小区里走。
琴酒和阿越所住的出租屋楼下有一棵很大的榕树,树后面藏着路灯,傍晚的时候亮起来,树荫里就有了斑驳的光。不过阿越总是嫌弃榕树遮住了光,每天夜里说梦话都嚷嚷着要把树砍掉。
转弯,见到树,两个小男孩像蜗牛一样在树干上蹭啊蹭的,是要爬树吗?
树下坐着扎马尾的女孩,手里握着一盒药,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是琴酒?
“喂!琴酒!”阿越喊道,“你坐在地上干吗?”
琴酒反应过来,看见阿越蹲到自己面前,脸已经凑得很近了。琴酒慌乱地垂下眼睛,说“忘带钥匙了”。阿越望着琴酒那样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眼睛的余光看到琴酒掌心里冒出的钥匙尖,终于还是闭嘴了。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的眼睛,也没说什么,只是牵起琴酒的手,带她往楼梯上走去。
“这是什么药啊?”阿越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假装无意瞟了一眼。上面写着米非司酮几个字,或许是米司非酮吧。
琴酒下意识遮掩了一下药盒,故作平淡地说:“月经不调啦,女生吃的药。”阿越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入夜,月升。远处传来狗吠,阿越在床上辗转反侧。他们的床放在窗边,月光透过窗子洒下来,琴酒闭着眼睛,像是睡在月光里。
“越,要是我怀孕了怎么办?”
“那就生下来。”阿越故作轻松地说。
“哪那么简单?”琴酒看着阿越一如既往吊儿郎当的德行,隐约有点烦躁。转过身去,面朝月光睡去。
阿越尴尬地摸了摸鼻头,识相地闭嘴了。
在一起有两年了吧。阿越看着黑暗中女人的背想道。或许结婚也不错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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