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色吃食
杨:您家怎么做素咸食(素咸食:北京人在腊月年根期间的家常菜,正名应叫“炒素咸什锦”。所谓“素”就是要全素,不能有肉或荤油以及葱、韭菜、洋葱、鸡蛋、虾皮等一般不认为是荤菜的配料。因这道菜口味偏咸,故名为“素咸食”。年节期间免不了多吃一些大鱼大肉,有了这道冷食咸味菜,既可解腻除荤,又可下饭开胃。)?今年过年的时候特意让我姥姥做了一回,哎哟,特费事!
阎:实际就是素什锦。拿现在说就是豆腐泡、腐竹、黄花、木耳,那会儿用口蘑,现在就用香菇吧。口蘑用水泡,口蘑汤留着,拿那口蘑汤煮这些东西。
杨:哦,您家是这么做呀,跟我姥姥做的不一样。我姥姥是用胡萝卜……
阎:可以切一点儿胡萝卜、搁一点儿菠菜,要那红色儿、绿色儿。
杨:不是,胡萝卜是主料,面筋,更没口蘑汤了,她主要是炒,炒素咸食。
阎:我说的主要是豆制品系列,是炒,就扒拉扒拉,就搁水焖。面筋、腐竹、炸的豆泡,你看这不都是豆制品吗。那会儿是口蘑,后来用香菇了,花生米、黄花、木耳……
杨:您家那比我姥姥家丰富多了,我姥姥就那几样,然后还有玉兰片,然后吃的时候撒点香菜。
阎:可以搁一点儿胡萝卜切薄片,菠菜揪几个叶,我印象就是为配那个红绿色儿,那不是主菜。
杨:我姥姥那是以胡萝卜为主。我想起来了,我姥姥说她母亲做饭完全是跟祖母学的,那就也是阎家的菜,那看来这素咸食做法还不太一样。
阎:过年做胡萝卜的菜也有一个,叫肉皮冻。实际就是胡萝卜、青豆泡了、豆腐干,就这么几样。好像就是煮那肉皮,肉皮先泡,然后煮,肉皮软了再切成丁,然后就拿煮肉皮的汤,等于能凝成冻的汤,就把豆,青豆、黄豆都行,胡萝卜丁、豆腐干,都搁到一块煮,不炒,搁盐,好像不搁酱油。
杨:您家吃菜包吗?
阎:你说的是包!不要加“子”。我这个就是在我一姑太太那儿吃过。我们家可能过去做过,也许后来一个因为经济条件的关系,一个是老有住闲的,就比我们自己家里的人还得多,或者差不多,没法做那个了。我一姑太太那个过继儿子叫杨悫,我有时候上他们那儿去就住几天。那天说吃什么,他说吃包。我说包子呀?他说:“你没吃过包呀?”包!不能叫包子。拿大白菜叶,底下抹一层酱垫上底,炒麻豆腐就?(kuǎi)到里头,然后有一点儿卷饼的那种菜,叫合菜,什么粉丝啦,菠菜啦,肉丝啦都炒到一块,现在就是肉末,跟米饭拌上。我不记得是不是像卷饼似的有葱。我当家以后我弄过一回,我发现用那个生菜叶更好,它本身就是圆的能包得住。要是用大白菜叶把帮那部分去了也挺好的。
杨:我姥姥说得那么捧着搁嘴边这么吃,要不就掉。我姥姥说的基本就是麻豆腐把米饭包住了。他们那底下也不抹酱,跟您还是不太一样。
阎:对!据说这是从东北带过来的。
杨:好像是努尔哈赤的,秋天打猎,我看过这方面的东西。咱们家不是有个亲戚是赵尔巽的后裔,他专门写过菜包的事。
干菜馅包子特麻烦吧?
阎:那会儿蒸那个干菜馅的包子呀,可真费事。北京的干菜是白菜或雪里蕻这两种,有个别的用菠菜,是秋菠菜大拨下来比较便宜的时候做。一般的时候是白菜或是雪里蕻下来,洗干净了以后焯一下,在院子拉上绳子晒,晒干了把它收起来,留到冬天吃。到过年的时候……我印象小时候有两三年那样,那会儿日子好过一点儿,自己家里宰一口猪或者是跟邻居合着,一口猪一家一半。从腊月底就开始弄这些年菜,也就熬肉汤什么的,这样就有比较油的汤。用煮白肉的那汤泡,就是让干菜把油和水分都吸进去……
杨:哦,吃进油去。
阎:对。然后把它泡软了,完了再剁,再搁肉末什么的做成馅。那会儿也许没有现在这么多吃的花样,所以觉得到过年吃一次干菜馅包子,就说这干菜馅包子可好吃了。大概是因为油都浸到那菜里头了,说是干菜,但是有嚼头儿,特别香。
杨:我姥姥讲他们家没吃过。
阎:晾干菜的菜不是说都是老的,还得拣那比较好点儿的菜晾。解放前没有储存白菜这一说呢。就是现买,到秋天白菜大拨下来的时候,便宜就多买点儿。
亲友都说我娘做的饭(菜)好吃,其实她做的也是些家常菜。比如她常做的一个“烧白菜”即为一例。冬天多储存一些大白菜,我娘会把外面的菜帮大多扔在南墙根放着的咸菜缸里,然后上半部分熬白菜,连着根那部分再分别用外几层炒菜,菜心做烧白菜。做法是:齐着菜头(根部的疙瘩)切下,将菜心横断切下,约三四寸长一段,根部连着不切断,再把这段菜心顺着切成8或10条牙儿,在锅里倒上比一般炒菜稍多的油,白菜入锅煸炒,把白菜煸软煸透,略显黄色,再放入酱油、糖、少许水,焖一会儿。若做栗子烧白菜,就把生栗子(剥了硬皮)先用清水煮一会儿,再和白菜一起烧;若没有栗子,可泡点儿海米,泡软,连泡海米的水和海米一起倒入煸好的白菜搁锅里烧(即盖上盖焖一会儿),使菜入味,收汤即可。记得小时候,饭桌上常见的是熬白菜腌的白菜帮。这白菜帮有时小四方块,大多是横着切丝,倒点醋一拌,炸点花椒油或(干)辣椒油往上面一倒,就着窝头吃可香了。而上面说的烧白菜不是经常吃的,或是有客人来,或是不大寻常的日子,才做一回。一来因为一棵白菜就一个菜心,全家都吃,三棵白菜(的心儿)也不够,像我们小孩也就每人给你夹一筷子尝尝就行了。前几年,家族姐弟聚会,我做了栗子烧白菜带去,人家不认,失败了。
另外,夏天我娘常做的一个菜叫“独咸茄”,现在想想应该是“煮”字,音变,说成“独”的音了。这是在夏天茄子便宜时常吃的一种菜。中午时就把茄子切成(连皮)大块(叫菱角块儿),搁在院子让太阳晒晒,去去水汽,泡一把黄豆,在锅里用清水煮这黄豆和茄子,放适量的盐煮好了,放在一个大碗或小盆里,用炒勺或炒锅炸点花椒油倒在茄子上,一般是午后就煮好了,晚饭时吃已晾凉了,且很入味儿,再撒点香菜,是一样很实惠的菜肴。长大了我也学着做,可总做不出那味儿来。
这杀猪吧,头蹄下水都给那个杀猪的,也不用给他(做活的)钱了,他都给你刮干净弄好了。我们一般就要那肝和肉。肉皮可以做豆儿酱,肉皮冻。这肉呢,一般是炖一锅肉,另外呢,煮一大块白肉。白肉一般上供完了以后呢也可以……就这正月吃好几样。就是切了片,这一盘白肉,比方蘸酱油、蘸蒜什么的。也可以白肉、粉丝、白菜弄一砂锅。那会儿过年是吃得好一点儿。
我记得还自己摇过元宵。
杨:还自己摇元宵,那怎么摇?
阎:我姐姐还真自己动手过呢。那个笸箩可能是借来的,我们家原来没有,是一个稍微长一点儿的柳条编的笸箩。底下搁一个像擀面杖似的那么一个棍儿,把这笸箩架到这上头。笸箩里边呀都是干的江米面,把那个元宵馅,我们那馅呀,可能有买的,有的自己熬的,就是拿那个白糖,搁那青丝、红丝、芝麻、桂花什么的。
杨:那等于是什锦的。
阎:嗯,把这些跟白糖和在一起,然后在锅里头就那么搅,搅到最后水分都蒸发了,它都成一坨了。搁到那个石板上,就有点儿像大理石桌面那么一块东西,搁到那上面不就不粘嘛。然后拍平了,用刀切成小方块儿,这个就是馅。把这馅啊,放在有糯米粉的笸箩里头。
杨:是江米面。
阎:就是,我们那会儿就叫黏米面,实际有两种,还一种黄米面。
杨:黄米面,黄米面吃着硬点儿。
阎:哎,一种白的,一种黄的,黄米面蒸年糕。
杨:做切糕什么的那种。
阎:哎。白的糯米粉摇元宵。干面就搁在那笸箩里头,把这一块一块的馅也搁里头。然后就拿一个碗,哦,不是碗,好像是有点儿能漏的……就往里洒点儿水摇。这一方块馅就跟一块糖似的,加上点水,它就裹上点儿干面,再洒点儿水再摇,就那么摇着摇着,它外头粘的面慢慢慢慢大了,就成元宵了。所以元宵是摇出来的,不像南方的汤圆是包出来的。
杨:过去您家常摇元宵吗?我没听我姥姥说她们摇过。
阎:我小时候印象挺深的,还有自己做酱油,做咸豆什么的。那时候不知道是困难哪还是习俗,自己做所谓的酱油,好像酱油挺贵的也挺高档的。一般就是买盐,每年这鲜的水疙瘩下来的时候吧,买那么些水疙瘩,拿盐先腌上,然后黄豆泡了搁一块儿煮,再搁点大料瓣,反正有点五香味,还挺香的。煮到这色儿比较深了,然后把这个汤就一罐一罐留起来。主要就是那黄豆和咸菜,借着那个味和咸淡,熬出来的汤就当酱油了。有时候还送人。那会儿可能买一瓶酱油,就按过日子来说挺贵的。
杨:那酱油刚发明没多长时间。
阎:煮了的豆在院子里铺着席子晒,晾干了,我们小的时候要上学了,就给一把黄豆当零食装兜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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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润珍
(中国人民大学历史学院教授)
★内务府世家——阎家,是由“军功型世家”转向“科举型世家”的典型家族,以阎家为中心的婚姻关系对世家联姻研究极具价值。此书以口述与档案双料结合,互证扎实,为北京旗人社会研究提供了“活”的范例。
——赵志强
(北京社会科学院满学研究所研究员)
★辛亥鼎革后,旗人们的话语权、心理情感及自我身份认同,都出现急剧变化,口述历史是而今得以捕捉这种历时性衍变的有效方式之一。这本留存着“京腔京韵”的书,扫描了京旗阎门与其代表的旧京旗人世家于历史嬗变下的真实经历,堪称为独到的、有价值的旗族“备忘录”。
——关纪新
(中国社会科学院少数民族文学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