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情深》:
装满妈妈
杰奎琳·米查德
千百颗露珠迎来了黎明千百只蜜蜂在花间飞舞千百朵蝴蝶在草间闪耀万千世界却只有一个母亲——乔治·库伯《唯一母亲》我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每周至少工作五天,准时刷牙,躲避二手烟,不喝第二杯红酒。我的祖父祖母都活到了/L九十岁。那么我为什么还要把每天过得像最后一天一样,与孩子们分分秒秒在一起,照各种照片,摄制各种影像留念,希望最后起码能有一半儿被保存下来。
我是个满满当当的妈妈。
我要以防万一。
那么,为什么呢?我知道这挺疯狂的。我有七个孩子,她们人手一本记录自己童年轨迹的书,《追忆似水年华》的作者普鲁斯特见了也会羡慕。我认识的所有人,哪怕是最尽职的妈妈,也不会保留所有孩子的出生证明和小脚印。当然,这是有偿的(你可以从七个孩子这一点猜到),有些孩子是别人生的。
我有自己的理由。
有一种表情,你知道吗?就是当人们知道自己的母亲、婆婆或丈母娘要来看望你的时候,这种表情就会出现在她们脸上。这种表情千篇一律,这种表情也正是我的答案。朋友们转着眼睛告诉我,虽然她们深爱自己的母亲、婆婆和丈母娘,但是一想到她们要来,想到她们那些关于如何抚养孩子的唠叨,对每件事——比如营养或室内装修风格——都挑挑拣拣、品评批评,她们的头就胀痛得很。
我禁不住,想哭。
我一点儿也想象不出作为成年人和母亲或婆婆或丈母娘在一起的样子。还梳着小辫子的年纪,我便失去了被唠叨、被关爱、被珍视、被折磨的感觉。时间久了,妈妈的影像开始模糊,那个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爱好、自己的工作和丰富社交生活的妈妈,那个本可以准备参加她大外孙毕业典礼、哄逗着她小外孙的妈妈。生活,永远不如人意。
我19岁,弟弟15岁的时候,母亲死于脑瘤。这个恶疾夺走了她的美貌和智慧,感恩节那天确诊,情人节之前她便已经离世了。
作为一个半大的女人,生命中从此失去了最强大的推进力量,面对接下来的人生,我自问:剩下的人生我该令什么人骄傲呢?母亲很严格,给我定了很多规矩:我必须举止得体,衣着整洁,十一岁开始抹粉刺膏,还得坚持做仰卧起坐。她经常说:“记住,孩子,给你取名为杰奎莱茵·肯尼迪‘昂纳西斯是有目的的。”很小的时候,就听她说过:“肯尼迪夫人一生荣光,而且她的苗条是出了名的。”妈妈对自己在文化上(和身材上)的要求特别高,中学辍学的她坚持学习我们的课本,学拉丁语和俄罗斯文学。她可以翻译墓碑上的外文,还说《安娜’卡列尼娜》是最好的书。如果她有机会接受良好教育,一定是个企业家。
作为一个母亲,她并不完美。她酗酒,抽烟抽得也凶。她很大胆,50岁了还敢侧空翻。她风趣、迷人、侠义,有时候也很残酷。
但是,她得病之前,我就总感觉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是那么有限。事实上,记忆中完整珍贵保存的关于她的美好记忆只有两段。一个是我上二年级的时候,有一天妈妈接我放学,她开车带我来到动物园后面的一片森林,那里本来要被一个富商开发成高档住宅区。那里有小路、路灯和公园围栏。最棒的是,透过这些围栏,我们能看到动物园里面通常不对外开放的部分——大象洗澡,长颈鹿妈妈给孩子们喂奶。我们就这么长时间地看着动物们照顾它们的小崽,眼睛都不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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