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道德概念净脏隐喻的理论基础
第一章概念隐喻
第一节隐喻的内涵与发展
一、隐喻的内涵
*早,《修辞学》中的隐喻是指两种概念之间的形式转换或不同事物之间的表征方式。如“脏手”是用肮脏体验表征不道德的行为,“慎重”是用具体的重量感知表征态度认真,“下流”是用上下位置感知表征个人不道德品质等,这表明隐喻*开始是作为语言的修辞手法而出现的。现实中隐喻无处不在。如“时间就是金钱”“玫瑰就是爱情”“They treated us white(我们得到了公平的对待)”“我受到了朋友的冷遇”“black man(恶人)”等;再如随体感温度的升高,个体对他人的评价也随之“升温”;看见干净整洁的环境,人们的内心体验也随之“净化”;传统画像中神的形象有大有小,而轮廓越大的神像往往代表权力越高。日常语言交流和生活中,人们常常用以上语言来描述情感、道德、人际关系等。由上可知,隐喻就是两种概念之间的形式转换,人们通过具身体验所获得的简单形象概念去理解抽象复杂概念。
隐喻除了可以代表语义语法之外,更隐含着心理学的含义。现代认知心理学意义上的隐喻(metaphor)是指通过一类事物来理解和推理某一类事物的过程(Lakoff & Johnson,1999;Gibbs,1994;Lakoff & Turner,1989;Johnson,1993;Turner,1987),也是将某一喻体(vehicle)事物的部分特征传送或归属于某一本体(tenor)事物的过程(Harris,1980)。理查兹在其《修辞哲学》(The Philosophy of Rhetoric)一书中将隐喻的基本要素做了划分:“本喻”及“喻体”。被赋予相关属性主题的即“本喻”,而借用相关属性主题的即“喻体”。
本喻是指对抽象概念的理解源自个体在日常生活中接触的实体或物质以及相应的体验感受。喻体是指抽象复杂、不易理解的思想、感情、心理状态等无形的概念。将抽象复杂的喻体转化为有形的本喻,从而实现抽象概念的表征和推理。
本喻和喻体还包含三个次类:实体与物质隐喻、容器隐喻、拟人化。实体与物质隐喻,如心智(mind)是较为抽象的概念,而机器(machine)是常见的具体物质,个体可以通过隐喻的方式,将机器的特征映射到心智上,那么心智就如同机器一样可以被操控、生锈、崩溃、缺乏动力等。容器隐喻,就是将无明显边界的事物范畴化为容器,身体常常被视为各种容器的集合,如“嵌入心里、纳入眼中、跳入视野、目中无人、离开视线”,再如“卷入事件、退出活动、沉浸状态、渐入佳境”等也将事件、行为、活动和状态视为容器。拟人化,如希望是灯塔,将希望比作灯塔,显然是借用“灯塔”的属性来拟人化地表征“希望”。
总之,隐喻就是通过一个事物的本体特征理解和推理另一个事物的喻体特征,就是将事物本体范畴的意义投射到更为复杂的喻体体系,以实现本体和喻体之间的“意义联结”和“映射激活”。隐喻的本质就在于个体利用身体和环境的互动所产生的具体的、熟悉的始源域概念去建构、表征抽象、陌生的目标域概念(Barsalou,2008;Wilson,2002)。从这个意义上说,人们借助隐喻来理解事物和表达概念,隐喻也由此成为人们理解和认识世界的认知工具和思维方式。
二、隐喻的发展
隐喻的发展经历了三个基本阶段:隐喻的修辞学研究(公元前300年到20世纪30年代)、隐喻的语义学研究(20世纪30年代到70年代)、以认知学科为核心的多学科研究(20世纪70年代至今)(束定芳,2000)。隐喻的发展源远流长,经久不衰。
隐喻的研究起源于古希腊时期,亚里士多德*早开始了对隐喻的探索。亚里士多德在其著作《修辞学》和《诗学》中阐述了隐喻的构成方式和修辞功能,他认为隐喻就是借用一种事物来表征另一种事物,这种表征主要通过借属喻种、借种喻属、借种喻种和彼此类推的方式进行。换言之,隐喻是将用来描述某一事物的概念去形容其他事物,将某个词从某一事物转移到其他事物上,这种转移要么归为从类到属,要么归为从属到类,或者类比。亚里士多德对隐喻有着极高的评价,他认为“the greatest thing by far is to be a master of metaphor”(*了不起的事就是成为一个隐喻大师)。亚里士多德曾强调,隐喻至关重要,强调人们应当熟练掌握并灵活运用隐喻。亚里士多德的隐喻观引领了西方修辞学界20多个世纪,后人将他的隐喻观称为“比较说”(罗念生,1962)。亚里士多德之后,对隐喻的解释还出现了以昆提良为代表的“取代说”(陈文萃,曾燕波,2003)。“取代说”强调,隐喻其实是用一个词去代表另一个词的修辞现象。以上两种理论都局限在语言层面和修辞学的范围去研究隐喻,即将隐喻作为一种修辞手法去描述,这种隐喻现象持续了两千余年。总体来说,在亚里士多德时期,隐喻主要被视为修辞格,其用途在于美化语言。在随后的几千年里,西方文学和修辞学对隐喻的理解深受亚里士多德的影响,尽管不同的哲学家对隐喻的态度不一,或褒或贬,但大都认为隐喻只是修辞手段。
直至20世纪30年代,英国著名的修辞学家理查兹(Richards)提出了新的隐喻观点,对隐喻的研究才从修辞学向认知及其他学科发展。理查兹出版了《修辞哲学》一书,提出了隐喻互动(interaction)论,认为日常生活中的绝大部分言语是隐喻的,隐喻是一种语言现象,通过本体(认知主体)和喻体(对比的对象)交互作用而形成。理查兹的“互相作用理论”是*具代表性的隐喻理论,它详尽分析了隐喻的结构,指出个体的活动和观念都具有隐喻性,对隐喻的研究从语词变为“表象”。两个不同概念的事物归为一体,不同观念之间相互作用,隐喻由此产生(束定芳,1997)。随着逻辑实证主义向日常语言哲学的转变,隐喻越发凸显。隐喻不是简单的语言交流手段,而是用来表征抽象概念的重要方式。换言之,激活或模拟与隐喻相关的感觉和感知有利于人们对抽象概念进行思考与加工。理查兹由此认为,隐喻从根本上讲,是思想交流的工具和认识世界的手段。
布莱克(Black)对理查兹的互动论进行了完善和发展,使其成为了隐喻语义学研究中*具代表性和影响力的理论之一。布莱克在《再论隐喻》(More about Metaphor)一文中指出:所有的隐喻陈述都包含两个不同的主词,即一个主要主词(primary subject)和一个次要主词(secondary subject);次要主词不是单独的概念,而是一个动态系统;隐喻话语通过将组成次要主词中的一系列“相关隐含”(associated commonplaces)“映射”(map onto)到主要主词上,使其达到隐喻效果(Black,1979)。布莱克的互动论从更为宏观的角度来考察隐喻,强调语境之间的相互作用,把隐喻放到动态的、更深层次的语句、语篇中进行研究,突破了早期隐喻观认为隐喻只是词与词之间转换的局限,把隐喻研究提高到认知的边缘(李福印,2008)。总之,此阶段隐喻的研究主要集中于简单的修辞学阶段,研究者主要探讨语境、语义关联的语义隐喻。
20世纪80年代以后,很多学者逐渐认识到隐喻的重要性,掀起了对隐喻研究的热潮,隐喻开始进入多学科研究阶段,隐喻的发展也达到了新的高度。1980年,语言学家拉考夫和哲学家约翰逊提出了新的隐喻观点,即隐喻具有认知性(Lakoff & Johnson,1980)。他们合著的《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Metaphors We Live By)一书问世标志着隐喻研究开始进入认知科学领域。他们认为,生活中一些具体的概念可以很容易被人们理解,比如天是蓝的,花是香的,但当一些概念过于抽象时(比如道德、时间等),人们就需要借助那些具体概念来隐喻抽象概念,从而更好地理解它们的含义。此阶段,隐喻本质上是一种认知方式,而不仅仅起文字装饰的作用,隐喻其实就是借助形象具体的概念来实现对不熟悉、抽象的事物的认识,它是人们理解事物的手段。他们强调“概念隐喻”,将隐喻相关探索从“表象”提升到“概念”层次,开始从认知层面对隐喻进行研究。正如拉科夫指出,传统的隐喻观点认为隐喻仅仅是一种语言现象,其实不然,究其本质,隐喻是一种认知思维方式(Lakoff & Johnson,1980)。自拉科夫之后,隐喻的认知观点逐渐被大家接受,关于隐喻的研究也不再仅局限于修辞学和文学的视角,研究者开始从认知的角度研究隐喻。在《思维和语言中的映射》一书中,学者对“概念整合论”进行界定,认为人们通过整合概念理解事物的含义,在此基础上创造发明,构造出丰富的概念世界(Gilles & Fauconnier,1997)。概念整合论为隐喻研究提供了新的视野。认知层面的隐喻受到了认知学家和心理学家的强烈推崇,隐喻也实现了从传统的修辞学和语言学研究向认知研究的跨越,迈向了更为科学的实证研究之路。
综上所述,*初研究者主要从语义学与修辞学方面探讨隐喻,将其视为词义的转变。因这种观点仅从语言层面和语言使用的视角对隐喻进行解释,故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也受到较多质疑。此后,隐喻从*开始的语言学中的修辞手法迈入认知研究领域,强调了身体与环境的互动作用和认知联结,有助于个体借助具体、熟悉的具身体验对抽象、陌生的概念进行隐喻表征。随着不同科目类别的发展与交叉,研究者对隐喻的探讨愈加深入,其所包含的内容更为丰富、具体,隐喻研究也不断地迈向更加科学的道路。
第二节概念隐喻理论
一、概念隐喻理论概述
面对难以理解、难以定义和复杂抽象的概念,如爱情、道德和梦想,个体往往无法直接对其进行感知和理解,那究竟如何对其进行表征呢?朗多等指出,人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