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阿乞莫维奇·萨木金喜欢新颖,所以,在他的妻生下第二个儿子之后,他坐在刚才分娩的母亲的床边,一开口就对她说:
“维拉,你知道——我们要给他一个新鲜的名字吗?一切数不清的伊凡和巴塞尔之类已经讨厌了——嗯?”
由于生产的苦痛而疲乏无力,维拉·彼得洛夫娜没有回答。她的丈夫深思默想了一会儿;他的鸽子似的眼睛凝视着窗外的天空,天上的云被风吹破,好像河上破裂的冰块或沼地里散乱的草丛似的。然后萨木金用短胖的手指点划着空气,焦急地列举道:
“克里斯托斐?乞里克?孚可尔?尼可丁?”
每一个名字都被他做一个姿势就抛弃了,一直选择了十多个不平常的名字之后他才满足地叫道:
“沙松!沙松·萨木金——就是它!这不坏!这是《圣经》里一位英雄的名字,而且这家名——我自己的姓就是特别的了。”
“不要摇动床啊。”他的妻悠悠地恳求。
他道歉,吻着她的手,这手是无力而且怪沉重的。这时他微笑着,倾听着秋风的恶意的呼啸和婴儿的可怜的哭声。
“是的——沙松!人民正在需要一些英雄。不过我还得再想一想。或者叫里奥尼得吧?”
“你用这些小事来搅扰维拉。”正在包扎着新生婴儿的产婆马利亚·罗曼诺夫娜严厉地说。
萨木金看看他的妻的毫无血色的面孔,而且抚摩她的有着奇妙的月黄色泽的头发,这头发纷乱地披散在枕头上,然后悄悄地走出卧房。
这母亲在产褥上慢慢地疗养着;婴儿是孱弱的。恐怕他活不久,维拉·彼得洛夫娜的母亲——身体结实然而永远害病——催促着使他受洗礼。受洗之后,萨木金负疚地微笑着说:
“维拉乞加,我到底决定了他的教名叫‘克里’。‘克里’!一个平常人的名字,这使他不负什么责任。你赞成吗?”
注意到她的丈夫感觉家人们全都不满意他的惶恐情形,维拉·彼得洛夫娜称赞道:
“我喜欢这名字。”
她的话在这家里是法律。至于萨木金呢,人人都已习惯了他的唐突的行为。他的行动的离奇常常使他们惊异,但是在家族里和熟人中他却享有百事顺遂的幸运人的声誉。
然而,这婴儿的不平常的名字从他的生活的第一天起就使他惹人注目了。
“克里?”朋友们都问,仔细考察着这男孩,“但是为什么叫克里?”
萨木金解释:
“我原来想叫他尼士特,或安地巴士——但是,你知道吗,这需要举行最愚蠢的仪式,要请教士,审问什么‘你弃绝撒旦了吗?’以及各种野人迷信的神怪……”
但是甚至萨木金的解释也不能阻止家人们对于新生者比对于大他两岁的哥儿狄米徒里更加注意。各人有各人的理由。克里是瘦弱的,这增强了他的母亲的怜爱。他的父亲觉得有罪,因为他给予他的儿子的名字完全不会发生好效果;他的外祖母呢,觉得这名字叫起来急促得有小百姓的声音,认定这孩子已经不对了;至于那爱儿童的祖父,孤儿职业学校的主持者和名誉校董,很注重教育学和卫生学,显然更喜欢较为羸弱的克里,比之茁壮的狄米徒里,也以紧张的忧虑关切着他。
温馨提示:请使用中新友好图书馆的读者帐号和密码进行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