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教育学四十年/改革开放四十年与中国社会科学丛书》：
一、教育功能：和谐与冲突
自1977年恢复高考开始，改革的活力推动着基础教育的发展。到2000年，我国基本完成了普及九年义务教育，大众教育逐渐兴起，突出的表现是“高校扩招”政策。然而，教育系统的活力不如过去，教育框架和内容呈现出落后和陈旧的趋势，人们对教育的不满意逐渐显现出来。改革的活力日益消耗，教育理论和实践都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教育的筛选功能失效，育人功能更是被压抑，社会竞争空前激烈，人民对教育表现出普遍的不满意和焦虑。虽然教育改革不断推陈出新，然而，“这种改革往往在一定阶段内存在不彻底性，它为了追求稳定和‘软着陆’，往往不会直接触及某些深层次的或内在的核心矛盾，而常常以克服某些外在矛盾和困难去缓解矛盾，使得教育改革与发展中的某些内在矛盾逐渐积累，甚至形成某种潜在的风险或危机”①。基础教育改革和发展是否进入了“深水区”？
传统上，培育（育人）功能与筛选（择人）功能里外一体、互为因果，育人集中在学校场域内部，择人聚焦于学校与社会的互动环节——人口与出端。育人指因材施教，促进人的身心发展，使其获得相应的动机与态度、知识与技能。在现代社会，教育符号即文凭与学历是一个重要的文化货币，手持符号资本，可进入相应职业群体、身份团体与社会位置，譬如，凭借医学博士文凭，可成为医生。这是教育的筛选功能，也被喻为人才的分类编码场，如同公共汽车总站，目的地不同的人选择不同的路线、乘坐不同的车辆、到达不同的地方。筛选表现为不同学校的培养目标与人才定位，围绕筛选，各级各类的学校教育由此建立，各安其位、各尽其责。育人功能与筛选功能两者互为表里、彼此协调，在学校学得好，就能考得好，教育就是有效的。然而，在一个竞争日益严峻的社会，“人生向上”的通道是由教育来实现的，教育不仅带来知识与技能，通向职业、阶层与地位的成功；同时也被视为可以塑造与改造自己的力量，这个力量还被用于战胜对手，获得资源与机会，学问让人获得荣誉地位，知识成为超越他人的工具。更晚近一些，“消费社会”到来，知识成为商品，成为可以炫耀的资本与符号。①由是，教育成为一个竞争与选拔的过程，教育的选拔功能被异化为优质资源、稀缺机会的分配代理机制，筛选功能在看似强化的同时又被严重异化，进而，筛选功能捆绑了育人功能——这是应试教育被诟病的根源。培育功能与筛选功能之间失谐了，更严重的是，教育的培育功能失效，筛选功能也失效，因而核心的筛选已经借由教育的消费话语、市场的选择话语、学生的多元发展话语移身于校外的教育培训机构；所以，家庭负担日益加重，家长焦虑与日俱增。减负越减，负担越重，校内宽松教育，校外严格培训；核心知识与技能的习得在对应试教育的扬弃中被外置于公共教育之外——教育的公益性和共同性受到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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