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惊呆了,他看见老师的脸上挂着泪珠。老师为什么哭?他转脸看着曾凯,曾凯很平静,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毕得宝一下子想起了什么,嗓子眼好像被鸡蛋堵住了,把脸憋得通红,屁股在板凳上扭来扭去,胳膊肘碰到曾凯的胳膊上,嘴里吭哧吭哧冒出了一句话:“日本鬼子要来了,鬼子就要打进芍药镇了……”
“闭嘴!听老师讲课。”
曾凯的声音很轻,却像炸雷一样冲进毕得宝的耳朵,让他打了一个寒战。从曾凯的眼神里,他似乎看出来了,这个背着布袋随时准备逃跑的男生,并不是他希望见到的胆小鬼—这个新同学的眼神很可怕。
毕得宝被吓傻了,恍惚中感觉有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胳膊,他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闭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看见讲台上的老师停止了讲课,正瞅着他。他不由自主地四下瞅瞅,同学们也都瞪着他。他心里一虚,不禁站了起来:“老师,我……”
方老师合上课本,走下讲台,盯着他问:“毕得宝同学,你怎么啦?”
毕得宝张张嘴巴,半天才说:“我……我没怎么,老师讲得太好了,我激动……”
方老师疑惑地看着他说:“讲得太好了?那你说说,我讲的是什么?”
毕得宝傻眼了,吭哧吭哧半天没有说出个囫囵话,憋了好一阵才哭丧着脸说:“老师,我错了,我没有认真听课,我走神了……”
毕得宝虽然是富人家的孩子,但是学习很用功,用他爹的话说,他这个独苗儿子,天资聪慧,简直就是曹植再世。这话当然夸张,但是毕得宝作文写得比别人好,这是事实。
方老师说:“为什么走神?”
毕得宝看看曾凯:“我好奇新同学为啥老是背着布袋。”
方老师看看毕得宝,又看看曾凯,轻微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问曾凯:“曾凯同学,你的精力也不集中,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曾凯愣了一下,低下头说:“老师,我没有心事,我……我还不习惯。”
方楚皱了一下眉头:“是我讲课你听不懂吗?”
曾凯说:“不,老师的课讲得很好……我全听进去了。”
方楚说:“啊,全听进去了?我看你不停地看窗外……你说说,韩麦尔先生为什么要上最后一课?”
曾凯想了想,绷着布袋带子的手放松了,站了起来,抬头看着方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老师,韩麦尔先生是用这最后的一课教育学生们,法国的孩子要牢牢记住自己的母语,母语是一个国家最后的武器……”
方楚的眼睛里闪烁着惊喜,继而是凝重。她伸出手,按在曾凯的肩膀上,看着曾凯的眼睛问:“曾凯同学,假如日本鬼子打到了芍药镇,假如他们强迫你们放弃中国的语言,去学日语,你怎么办?”
曾凯没有马上回答,又看了看窗外,再把脸转向方楚,声音很轻地说:“老师,我们没有最后一课,我们不学鬼话。”
方楚看着曾凯说:“好孩子,说得好……我们不学鬼话,我们永远不会当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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