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花》:
村子变得越来越空寂。
每年夏季,小村就呈现出荒凉的景象。搬离了村庄的人家紧锁着房门,空落落的房屋没了主人,无依无靠地杵在村中。
菜园子里与夹道旁,因没有人打理,疯长的杂草亲昵地纠缠在一起。几场雨过后,野草的长势更加凶猛,仿佛要把小村淹没一般。
奶奶看到往日里曾鸡鸣狗叫的小村庄日渐萧条荒芜,她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奶奶实在不想看到她从小长大的村子变成荒村。
奶奶从不把难过写在脸上。她常常很晚都不能入睡,又常常在天还漆黑着就醒来,坐在炕上朝外望着。
在一个春季的夜晚,外面下着绵绵春雨,屋檐下滴答滴答的水滴声,使寂静的夜有了些许生机。
奶奶又坐起来,她披件衣服朝外望着。那时候,小豆子才四岁,他躺在奶奶身边香甜地睡着,小嘴里咕哝着梦话。
奶奶轻轻地叹息着,还为昨天谷大个子家搬走的事缓不过神来。她在心里嘀咕着:“唉!又有一户人家搬走了,又一幢空房子无依无靠了。守在村里的人,心都空了,让我们怎么看好这个家啊。”
奶奶想着想着,委屈地抹起了眼泪。她哭了一阵子,想想还是不哭了,哭又能顶什么用呢,还是想个法子让村子变个样儿吧。
奶奶擦干眼泪坐在炕头上想啊想,天蒙蒙亮的时候,她突然想出来一个好主意——奶奶打算把每幢空房子的房前屋后,都种上她最喜欢的向阳花。
这个主意在她的脑子里一闪时,她的眼睛立刻亮了,心里有些激动,恨不得马上穿上衣服,去东院的老姐妹家显摆显摆。奶奶往前挪动一下身子,伸头往外面看了看,雨刚停,还能听见屋檐上的水滴落下时断断续续的滴答声。
东方出现了一缕曙光。
奶奶压抑着内心的兴奋,在心里盘算着:先种谁家呢?
奶奶又在心里回答:先种福田大哥家吧。福田大哥已经搬离村子好多年了,他的儿子有本事,在大连买了房,老两口去享福了。可他最惦记家乡的老房子。福田大哥每次回村都和村里人亲不够,每当他看到老房子周围一片荒草,他都心疼得不敢多瞧一眼。福田大哥最见不得居住了半辈子的老屋,冷冷清清地杵在一片荒草中。
再种金生妈的院子吧。金生和他妈是最早离开新发村的,金生妈前年回来过一趟,见到老村主任还拉着他的手哭,说儿子金生特别孝顺,如今的日子过好了,自己的年岁也大了,儿子一直想领她出去转转,让她看看各地的风景,但在她心里,最美的地方就是新发村。她回来那天,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虽然嘴上没说,但从她的眼神里能看出来,看到老屋荒芜,村子冷清,她心里特别难受。
奶奶眯着眼,脸上的神情很坚定,就像一个将军即将展开一场战役似的。
然后种李兽医家。听说这个大兄弟在外地做生意赔了,境况很不好,还欠了一屁股外债。
然后再种谷大个子家、张大黑家、王胖子家、刘海家……要一家不落地种。
等到向阳花开满新发村的时候,就想法子通知他们,让他们都回来看看。让他们一进村就能闻到满村的花香。
到那时候,再有人路过新发村时,就会说:“看人家新发村多好看!新发村越过越兴旺了……”
奶奶想到这儿,忽然鼻子一酸,她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想出这样一个好主意高兴的,还是……唉!
第二天,奶奶就开始一家一家地收拾院落。几场春雨过后,奶奶便开始种向阳花了。
她一手拎着刨铲,一手拎着瓜子,一家一家地种着,心里充满了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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