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小学时代的最后一个12月30日。
寒风像调皮的小天使一样一次次扑打着教室窗户，窗上的冰花变幻着绮丽的纹样，零零星星的爆竹声时而传进教室，新年的喜悦在同学们心间膨胀着。
傍晚放学，棉老师点了四个人的名字：佟晓荷、林衣缘、史花旗和我，让我们留下来布置教室。次日上午，班级要搞新年联欢活动，每年到了这天，教室都要被装扮得花红叶绿，处处张灯结彩。这次又是我们最后一次在小学过新年，大家格外重视。棉老师给我们布置任务时特别强调：“你们动动脑子，变变花样，明天给大家一个惊喜。”
我心里又发慌又高兴。往年搞联欢布置教室，都是佟晓荷、林衣缘和史花旗来做——他们都是班里的能工巧匠，而像我这样的人向来是靠不上边的。
“放心吧，棉老师。”我急不可待地回答。
佟晓荷白了我一眼。我知道，她对我抢她之先向老师表态感到不舒服。她就是这么个人，不喜欢让别人抢她的风头，尤其像我这样的女生，她才不愿看到我占上风呢。
“辛苦你们了，拜托。”棉老师冲我们微笑着点点头，他总是这样，温和、谦逊，不笑不说话。我发现他的眼睛转向我的时候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我似乎从中感受到某种鼓励，于是变得欢欣鼓舞。我很喜欢看棉老师微笑时的眼睛，它们很美丽，尽管它们害羞似的藏在眼镜片的后边，但我敢肯定这是世界上最具魅力的一双眼睛。
我们开始工作了。 佟晓荷安排我当小工，让我跑来跑去为她和林衣缘、史花旗递剪刀、线绳、糨糊什么的。后来，她又让我当她的梯子——她一只脚踩着桌子，另一只脚踩着我的肩膀，打算把彩色拉花固定到墙上。可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把钉子钉牢，有一次锤子敲在指尖上，疼得她嘴都歪了。
史花旗来替她钉，但也没成功。
新建的校楼墙壁坚硬得很。
“让我试试……”我对佟晓荷说，声音低低的，甚至带点乞求的意味。不知为什么，在佟晓荷面前我总不能理直气壮，仿佛自己天生就是地位卑微的丫鬟，而佟晓荷与生俱来就是颐指气使的公主。
“你？’’佟晓荷轻蔑地朝我翻了两个白眼之后，“砰”地将锤子扔到桌子上，“如果你能把钉子钉上，那我就能把钉子吃下去，信不信？”
可是，最终我居然把拉花固定到了墙上，还有其他几面墙上的固定点，我都顺利地把钉子钉在了上面。这让我很吃惊。确实吃惊。我从来没做过一件能比得过佟晓荷的事情。佟晓荷是班长，是学校里首屈一指的大牌女生，无论功课还是各项活动，她总能遥遥领先，站在一个光耀显赫的位置上，令我望尘莫及。在她面前，我如同一只瘸腿的土鼠那样缺少信心。
现在我总算扬眉吐气一次了。
我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佟晓荷，她可是说过要把钉子吃下去的呀。
“小弯，你不简单呀！”佟晓荷摆出大牌女生居高临下的姿态，拍了下我的肩膀——对于这种轻蔑的举动，我早已习以为常，并没有什么不自在。“好吧，你继续，我，可以当你的小工，怎么样？”她说。
我愉快地点点头，开始往天花板上挂气球。天花板太高，站在桌子上也够不着，我试着把一只脚踩到佟晓荷的肩膀上。“佟晓荷，挺住啊！”我叮嘱她。气球已经挂上了，可是，佟晓荷“噗”的一声笑起来，身子猛然弯下，我从她的肩膀上滑落下去，气球被我拽到了地上，教室上空吊着的十几根彩色拉花也全被我带了下来。教室里一片狼藉。P2－4
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