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看新家
在半醒半睡中,里屋的灯已经亮了。估计是娘已经起床,听声音,她在里屋翻箱倒柜的。
我们家就三间木房。靠近猪圈的那间,用来做饭和放东西,奶奶的床也在那间。中间堂屋用来放杂物和堆粮食。我们这间,用竹子敷上牛粪,做了隔板,隔成了两格,里屋和外屋各放一张床,娘和妹妹睡里屋,我和爹睡外屋。
我努力地睁开眼睛,头仍然贴在枕头上。我使劲地挪了一下方位,眼睛望向用塑料薄膜蒙上的窗户,没发现光亮。我又使劲地把眼睛睁大,还是没看见光。我担心是不是自己的眼睛花了,索性一鼓气,一下子坐起来,睁开眼睛,认真地看了看窗外,确信天还没有亮。
我随即倒下,睡在床上问里屋的娘:“娘,天都还没有亮,您咋就起了?”
“我得起早点准备。”娘在里屋小声地说。
“现在几点了?”我问。
“五点,你和小琴的衣服我都给你们找出来了,起床后穿上。进城去,不要太随便了,要讲究点。”
“晓得了!你这也太早了吧,张老师不是说,九点钟开车准时在坳口上等我们吗?”说完,我翻了个身,继续睡回笼觉。
娘经过我们外屋时,我看见娘穿上了跳花坡时的衣服。
“你们快起了。”娘对我和爹喊到。
娘的声音不大不小,既有催促,又不急切。
爹睡在床的另一头,鼾声均匀地响着。娘的声音不够他的鼾声大,没把他叫醒。
关在隔壁鸡圈里的几只大公鸡,一只刚 “喔喔喔”地高歌完,另一只就紧跟着,争先恐后比赛似的。
在娘几次的催促声中,我、爹、妹妹都起床了。
奶奶不用催,她每天都起得很早。今天她也换上了走亲戚时的那套衣服。
妹妹穿上了娘给她做的新衣服,还戴上了银头饰。我也穿上了走亲戚时的新衣服。
我们刚洗漱好,娘已经把饭菜做好了。难怪她要起那么早。
娘做了好几个菜,一个炒腊肉、一个炒鸡蛋、一个炒土豆,还有一个豆汤酸菜,都是我和妹妹最喜欢吃的。
大家都很有食欲。爹从碗架旁边提出装酒的塑料壶,扭开外盖,扣开里盖,倒了满满的一茶杯酒。娘制止他:“喝喝喝,大清早起来,就记得你的‘马尿’,不喝你要死!今天要去看房,不许喝,免得一大清早就整得红脸关公似的!”娘的话斩钉截铁,不容违抗。
娘口中的“马尿”,指的就是酒。
“好好好,我倒一半回去,这该可以了吧。”爹做出妥协。
娘没答应,但也无可奈何,狠狠地瞪了爹一眼。
爹和娘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经常吵架。我和妹妹见怪不怪,端起碗就开始进攻香喷喷的饭菜,大块大块地夹菜,狼吞虎咽地吃着。
在夹菜的时候,我发现奶奶心事重重,闷闷不乐的样子。 我知道奶奶的心事。去年冬天的时候,村里就通知了,我们岩头寨五户人家,憋在这山坳坳里,脱贫太难了,要搞易地扶贫搬迁,全部搬进城里面去。娘、我和妹妹都很高兴,都愿意搬离这个穷地方。可是,奶奶就是不愿意搬,说进了城里吃啥,喝西北风去?说她死也要死在岩头寨。村里面的干部们跑了好多趟,说了好多话,嘴皮都磨破了,才勉强做通奶奶的思想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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