霾
早上向弯出门的时候，听广播说今天是空气重污染黄色预警天气，PM2．5浓度大于115微克每立方米。天空虽然是灰色的，但太阳出奇地明亮。向弯摸摸手里那沓厚厚的资料，心里无比自信，昨晚她通宵加班，熬了这个项目方案，为的就是在今天的项目招投标比选中胜出。可向弯忘记了，雾霾天终究是雾霾天，就算出了太阳，空气也是重度污染，只怕自己高兴得太早。
竞标室里，大成县委常委张石冰往那儿一坐，七八个下属坐在他身后。向弯心里嘀咕，连张常委都亲自出马了，可见这个项目在县里受重视的程度。向弯心里不虚，因为今天就是张常委让人通知她来参加竞标的，她当记者的时候，跑这个县的农业口跑了八年，上下关系全熟络，只是这个张常委新上任，青年人有干劲，据说是破格提拔上来的，向弯对他的工作风格还摸不准。来这儿之前向弯私底下向通知她来的人探了探口风，对方答复：“你这么了解我们县，又是张常委通知来的，肯定赢的概率很大。”向弯这才跟吃了定心丸似的，放心大胆地去写标书。
这会儿，向弯的目光在竞标室扫视一圈，竟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这不是台里的主持人何峰吗?前几年因为出色的现场报道，何峰被台里评为首席主持人，他怎么会在这儿?奇怪的是，何峰的桌前摆放着一个某传媒公司的桌牌，何峰怎么成了某传媒公司的人呢?何峰戴着黑框眼镜，自顾自地低头看手机，似乎有意回避向弯。坐在何峰旁边的是另外一家文化传播公司的代表，那人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眼神中带着杀气。向弯心想：这年头，文化传媒公司遍地都是，哪儿有项目招投标，哪儿就有几十家传媒公司去应标，僧多粥少，传媒这口饭是越来越不好吃。看来，今天明摆着的，是三家PK。
“好吧，竞标正式开始，电视台的先说吧。”张常委发令。
“张常委好，县里的各位领导好，对于这次县里的葡萄节宣传活动。我们频道首先考虑的是如何通过我们的电视报道，进行轰炸式宣传，吸引更多的市民前来县里品尝葡萄，宣传咱们县的农业品牌……”向弯是有备而来的，一个星期的功课不是白做的，县里葡萄业的发展情况她讲得头头是道。帮她播放PPT的，是电视台一位新晋编导小赵，毛头小子一个，听说向弯姐经验丰富，他死活要跟她来见见世面，感受下商战气氛。300万元的项目，对于任何一家媒体来讲，都是一块肥肉。
向弯从县里葡萄业的发展状况，讲到如何策划电视节目，项目阐述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声音里透着权威性和自豪感，电视台就是党的宣传喉舌，县里农业发展要上一个新台阶，也是县委的要求，让党的媒体来做宣传是再合适不过的。
“你觉得现在的电视还有人看吗?”一个声音冷冷地丢过来，向弯抬头望着对面那位素不相识的男士，那是另一家文化传播公司的代表，他的目光是挑衅的、犀利的，“电视台的向老师说了很多，不外乎是电视节目怎么拍，我倒想问问在座的各位，如今还有几个人在看电视呢?宣传做得再好，节目有人看吗?都什么时代了，全人类都改用手机了，你们还在那儿装老大，夜郎自大。”
向弯没料到素不相识却被对方故意针对，干了十多年电视，今天头一遭碰到这样口不择言的人，竟一时不知如何招架。
那人又笑道：“既然电视台这么牛，向老师敢不敢告诉我们一个数据，贵台真实的收视率是多少?市民的开机率又是多少?恐怕说出来不尽如人意吧。”
怎么着，要把人往死里噎吗?向弯来气了，顿觉血往脑门儿上涌，脱口而出：“你妈在家不看电视吗?你妈的妈在家不看电视吗?我们台前天晚上的电视直播晚会还有四十万人同时在收看呢。”
“四十万?看的都是些什么人啊?都是些退休后无所事事的老头儿老太太吧，你们后台有真实数据记录吗?夸大其词。”
“喀喀喀……”张常委的身后传来几声干咳，一位工作人员连忙说：“电视台的同志别着急，文化传播公司的同志也别着急，你们只阐述自己的方案就好。”
“那好，我来说说我们的想法。”那位男士接着说，“我们网站是专业的农业网站，每天的流量都是几十万，网络后台有真实数据可查。在我们网站做宣传，传播效果更好，况且我们还联合其他门户网站外加一些新媒体共同传播。传统媒体已濒临灭亡，报纸几乎全死了，我看也只有传统媒体自己还放不下身段，不敢面对现实。”
向弯听不下去，对方的那副嘴脸实在可憎。倒是张常委听得有几分兴趣，还频频点头，向弯几次想反驳，工作人员都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打断对方。待那人阐述完毕，向弯忍无可忍地站起来：“领导，我必须得补充说明!”
张常委示意她坐下：“别着急，先听完第三家公司的策划方案。”
何峰开口了。他果然是第三家公司的代表，向弯暗自吃惊，昨天还见他在台里录制节目，今天怎么就变成某传媒公司的代表了呢?好在这年头有个东西叫“朋友圈”，他俩是微信好友，向弯灵机一动，在手机上迅速找到何峰的头像，进他的朋友圈去看，一条条全是晒承接各种商业活动的内容。向弯忽然明白厂，这些都不是电视台的活儿，是何峰私自接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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