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米开始后悔和姐姐一起坐在长凳上等公交车了。她宁可走上两站地,也不想坐在这里干等了。
姐姐一直盯着手机看。好几次内米侧过头去看她的手机,但屏幕上除了一片反射回的太阳光,什么也看不见,好像手机也在拒绝内米。内米往回缩缩脖子,黑色的屏幕上出现了她的影子,除此外,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看自己有什么好玩的呢?
内米考虑着要不要站起来摘些蒲公英——它们神奇地从排水沟里长了出来。正在这时,她的背后,也就是站台的后面,那片森林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嘿!”
“嘿!"它在森林里喊着。
内米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而姐姐根本没有注意到。
内米走进了森林。
森林就在马路旁边。公交车会绕着它行驶,但林中有一条小径可以穿行。这不是一片很大的森林——只有一些树和灌木丛,以及生长在它们和大路之间的各种各样的野草。当然,这也不是一片很小的森林——里面还是生长着为数不少的树木,以及一些天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嘿!”它又喊道,“嘿!”
内米竖起耳朵。她现在站在那条小径上,地面松软而有弹性。然后她继续往前走,自认为是跟随着声音走。她背上的书包晃动着,里面的学习用品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尤其是铅笔盒和装着画笔的颜料盒。
“嘿!”它还在喊“嘿!”
但是这一次呼喊声好像变小了,或者它可能是来自另一个方向。内米觉得它就像一阵飘忽不定的风。
“嘿!”声音从远方传来。
“嘿!”声音从近处传来。
这声音忽而在远方,忽而在近处,忽而就在身旁。
这声音又出现在前方。
内米继续走,一步一步往前。她的两只手紧紧抓着书包带。阳光穿过树梢,洒在她的身上,印在泥泞的小径上。她感觉到脸颊和额头上暖暖的。
一只蝴蝶慢慢飞过,淡黄色的身影缥缈轻灵。
“一只钩粉蝶。”内米轻轻地说。她说话的语气就像是人们在路上看见某个熟人,然后很自然地叫出他的名字一样。
钩粉蝶消失在树丛问。小径上方的树梢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根断裂的树枝几乎是悄无声息地落到地面,但内米还是听见了。
“嘿!”
现在这声音几乎和刚才树枝落到地面的声音一般+
传来声音的方向依然飘忽不定,但内米依然坚定地沿着小径前进。有一瞬间,她心里想:为什么人们总是跟着道路前行?但是这个想法就像刚才那只蝶儿一样,扇动了几下翅膀后,也消失在林问了。
过了一会儿——很难说有多长时间——内米透过低矮的树枝看见了小小的森林教堂。她以前去过那儿很多次,不过都是从外面的马路上过去,还从没有绕到车站后方,穿越森林去过。
内米离开小径钻进林间。灌木的枝条扫过她的臀部,野草挠着她的小腿肚,干树叶在她的脚下沙沙作响。然后她的眼前出现了森林教堂那高高耸立的红砖墙。墙的上方是屋脊,屋脊的角落里挂着一张大大的、发亮的蜘蛛网。
内米绕着教堂转了一圈儿。她已经有一会儿没有听见“嘿!”声了。
教堂前长着一棵高大的橡树,它的影子洒在教堂门前,就像给地面铺了一块带有灰斑的地毯。树下有一张长凳,长凳上坐着一位老妇人。她正仰望着橡树的树梢,花白的长发编成辫子,松松地搭在胸前。她穿着厚重的登山鞋,双脚交叉着伸在前面。
她是刚才喊“嘿!”的人吗?
“嘿!"
这时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它一定是从森林里传出来的!内米注意到老妇人把头扭向她,但她顾不上打招呼了,得赶紧去追那个声音。
内米很快就跑到了教堂后面。
这一次她不再沿着小径走,而是直接在树丛中问跑起来,穿越森林,追寻着声音。有时,这声音听起来就像一阵低语的风声;有时,像是在远处歌唱的小鸟声;有时,它又像内米脚下咔咔作响的干树枝声。
低矮的树枝变得浓密了,新生的树木向着阳光伸出枝丫,林间的灌木丛也更加茂盛。一棵山毛榉倒在地上。正当内米准备跨过它那覆满干树叶的树干时,她看见一张特别的脸正从树干后探出来,向她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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