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四十秒，新华中学队连进两球，将比分定格在 5:1，晋级联赛八强。打进两球的戴蕤左手朝空中挥出一拳，右手将球杆高高举起，发出兴奋的吼声。他们撞肩击掌，庆贺胜利，头盔和面罩甩满半边冰场。
建国中学队被打蒙了。他们全部呆立在原地，动作定格在比赛结束哨声响起的一刹那。
这是他们在北京市校际联赛最糟糕的名次。
队长唐一冰第一个解下头盔，狠狠摔在地上。深蓝的头盔与冰面相撞，发出一声脆响。
他转身往更衣室走去。守门员无助地哭了起来，他的装备格外臃肿，跪在冰上，整个人都快被巨大的护腿埋没了。
队友们神情黯淡，只默默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这样悬殊的比分面前，怎样的安慰都是徒劳。根据看台上观众的神情，我们可以轻易地辨别他们的阵营。新华队的支持者正凑成几堆，激动地谈论刚刚的好球，抱怨显示屏上的比分怎么还停留在 4:1。建国队的支持者则缄默不语，转头离开，不愿在伤心地多作停留。
滞后的比分终于变成 5:1。新华队的家长们欢呼起来，举起手机拍照。
闪烁的荧幕刺痛了建国队的眼睛。他们陆续转身，沉默地垂下头，向更衣室走去。
更衣室在地下一层，光线昏暗，灰色的墙壁中间用木板隔开。房间本就不大，地上堆满背包，隔板上搭着厚重的外套，显得格外拥挤和狭小。唐一冰坐在正中间唯一的棕色皮沙发上，脱下的护具胡乱丢在包里，身上只剩一件 T 恤，汗水涔涔而下。他却不拿毛巾擦，而是任由它们从额头滚落胸口。
队员们沉默地整理各自的背包。守门员难以克制地抽噎着，有人轻轻拍拍他的肩头。
两支球队的更衣室只隔着一条走道。没过多久，建国队清楚地听见对方拉开罐装汽水拉环的声音。快乐的泡沫溢出来，与自己无关。
守门员起身走到领队老师面前。他的眼睛红红的，脸上全是泪痕。
“老师，我不打了。”
众人惊愕地将目光投向他。
“我爸说，如果每周花那么长时间训练，又看不到效果，还不如拿来学习，”他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勉强笑了笑，“开始我还不信。现在看来，除去拖后腿外，我好像真的很没用。”
“你别这么想啊，哪有把输球的锅都给门将背的，我们都有责任。”
“是啊，有困难一起解决，咱们都打半年了，再坚持坚持，说不定……”大家都上来劝。只有唐一冰仍一动不动，只盯着脚下的一小块地板。
“讲这些空话有用吗？”他忽然开口。
劝慰声渐渐停了下来。大家不解地看向队长。
“这几场表现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清楚。门将是球队的最后一道防线。哪怕我们进了一百个球，如果守门员丢了一百零一个，比赛也照样会输。”
“最开始我也帮你找借口，状态不好，对新场地不适应……可两个月来，非但看不到进步，失误还越来越多。这么简单的位置都打不好，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唐一冰直视着他的眼睛，“你自己决定吧。”
守门员把嘴唇咬出了血，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他缓缓弯下腰，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说完，他转头冲了出去。
房间里一片死寂。气氛压抑，仿佛黑云压顶。
许多队员难掩不忍，而唐一冰却面无表情。
他的瞳仁黑漆漆的，给人一种看不见底的感觉。
“你的话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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