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树,它的叶子直到脱落还是绿的,可是叶子背面却一点一点地干枯,被虫子啃食。树叶将这一面掩藏起来,直到落叶都给人看绿色的一面。满眼的绿色,却是枯萎的落叶的底色,是阻挡不住的早衰,这是《晚年》的颜色。
太宰治说,他不断刺伤着自尊、吹着世间的寒风,蹒跚至此……为了这一册而诞生,从此往后,将是尸骸,度过余生。这一册就是太宰治的第一部小说集,被太宰称为“唯一的遗著”的《晚年》。
太宰治名家经典系列,涵括太宰治不同创作时期的经典篇目,翻译文化终身成就奖获得者文洁若、豆瓣高分资深译者陈德文等翻译大家匠心打造名家气质译本,裹挟物哀与孤寂美学的全新装帧震撼来袭。
《晚年》是太宰治的第1 本小说集,包括《回忆》《鱼服记》《他不再是他》《传奇》等十余篇作品,再现了初入文坛的太宰治关于家庭、朋友、人生、勇气等的思考。青年时代的太宰治思想支离破碎,精神极不安宁,充满“叛逆和反抗”,这本小说集正是他早年思想性格的投影。
我曾经想到过死。今年新年的时候,有人送我一身和服作为新年的礼物。和服的质地是亚麻的,上面还织着细细的青灰色条纹。大概是夏天穿的吧,那我还是活到夏天吧。
娜拉也在思考。她来到走廊,随手“砰”的一声关上门。与此同时,她决定回去。
我没有做出荒唐事,回家时换来的是妻子笑脸相迎。
一天一天地混着日子。独自一人在出租屋里喝酒,把自己灌醉,然后默默地铺被睡觉。这种夜晚令他十分难熬。他已筋疲力尽,睡觉也不做梦,什么事都懒得做。
他曾经买来一本《如何改善汲取式厕所?》的书进行了认真的研究。当时,他对传统的处理粪便的方式十分头疼。
在新宿的人行道上,他看见一个拳头大小的石块在慢慢地移动着。他不假思索地感叹道,原来石头也会爬行呀!然而,随即他就明白了。原来走在他前面的一个脏兮兮的孩子正用一根线拉着那块石头。
受到小孩子的捉弄并不会令他气恼,即便是遭遇天地剧变他也会坦然接受。他只是为自己的自暴自弃而感到寂寥惆怅。
照此看来,自己将要终生与这种抑郁作斗争,一直到死。想到这里,不由得自怜起来。绿油油的稻田渐渐模糊不清,泪水遮住了视线。他感到有些慌乱,为这微不足道的小事而轻易地动感情甚至流泪,令他羞愧得无地自容。
下了电车以后,哥哥笑了起来。
“别那么无精打采的。喂,振作起来!”
然后,哥哥用扇子在阿龙那瘦弱的肩膀上“啪”地打了一下。在苍茫的暮色中,扇子显得白森森的。阿龙兴奋得面颊泛红。哥哥能打自己的肩膀十分难得。他一直在心里企盼着哥哥能够跟自己如此亲密。
受访的人不在家。
哥哥说:“我不认为小说无聊。我只是觉得有些啰唆,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却要写上一百页来制造气氛。”我一时难以开口,思索片刻后回答说:“语言当然是越简短越好,前提是要令人信服。”
我哥哥还认为自杀是一种自私的行为而十分不齿。不过,我倒觉得自杀的行为只是出于处世的考虑,所以对哥哥的看法感到有些意外。
坦白交代!什么?这是跟谁学的?
水到渠成。
他十九岁那年的冬天,写下了短篇小说《哀蚊》,那是一篇杰出的作品。那篇作品同时还是他从一生的混沌中解脱出来的关键之作。一般认为,这篇作品在形式上受到了《雏》的影响,但其内心却是他的。原文如下。
我见过一个奇怪的幽灵。那是我上小学后不久发生的事,因此就像幻灯一样模糊不清。不,我觉得这朦胧的记忆就像映在新蚊帐上的幻灯,竟然年复一年地渐渐清晰起来。
记得姐姐招婿上门的那天,对了,就是那天晚上的事。在举行婚礼的那个晚上,我家来了许多艺人助兴。记得其中有一个名叫半玉的漂亮女艺人还在我的和服上缝了一个家徽。那天晚上,父亲还在另一栋房子的走廊里跟一群身材高大的艺人打了起来。父亲在那之后第二年就去世了。如今,他待在我家客厅墙上的大照片中。每当我看到父亲的照片时,就会想起那天晚上打架的事。我的父亲绝不欺凌弱小,肯定是那些艺人做了什么坏事,所以我父亲才会教训他们。
想来想去,我觉得这件事就是发生在婚礼的当晚。实在抱歉,所有的记忆都像新蚊帐上的幻灯似的,亦幻亦真,很难讲得清楚。若说是梦中的故事,其实也不尽然,至少那天晚上给我讲哀蚊故事时奶奶的那双眼睛,还有幽灵都不会有假,这一点不管谁说什么我都肯定是真的。怎么可能是做梦呢?瞧,这不又清楚地出现在眼前了吗?奶奶的眼睛,还有……
没错,像我奶奶那般美丽的老奶奶并不多。去年夏天,我奶奶去世了。不过,她去世时的容颜依然十分艳丽,洁如白蜡的双颊几乎可以映出夏日的树影。她生得如此美丽,却远离姻缘。她一辈子都没有染过牙齿。
“我凭着这一口洁白的牙齿才成就了自己的百万身价。”
她生前常常用练富本调而变得低沉的声音这样说。这恐怕也是一种有趣的命运吧。不管命运如何,还是不要刨根问底了吧。否则,会令奶奶伤心落泪的。因为,我奶奶是一个非常在意自己形象的人,她一生都没有离开绣着家徽的和服。很久很久以前,奶奶就被送到师傅那里,开始学习富本调。我打从记事的时候起,每天都是在奶奶吟唱《老松》《浅间》等曲目中度过的。那曲调如泣如诉、哀婉动人。外面都传说这里隐居着一位艺人,但奶奶听到后只是优雅地付之一笑。总之,我从小就喜欢奶奶,一离开乳母,我立刻就会扑到奶奶的怀里。诚然,我母亲因为身体不好,亦是无暇顾及自己的孩子。我父母都不是我奶奶真正的孩子,因此奶奶几乎不来正房,而是常年居住在偏房里。我也经常往奶奶那里跑,所以三四天见不到母亲也是常有的事。这样一来,与姐姐们相比,奶奶自然会对我更加偏爱一些,晚上还常常读连环画给我听。我至今还记得奶奶给我讲的《八百屋阿七》的故事。当时我十分感动。奶奶还常常戏谑地叫我“吉三”,令我十分开心。在黄色的灯光下,读着连环画的奶奶姿态优美,那情形我至今记忆犹新。
尤其是那天晚上奶奶临睡前讲的哀蚊的故事,不知为何令我终生难忘。我记起来了,那是一个秋天。
“一直活到秋天的蚊子被称作哀蚊,那是因为有的人大发慈悲不点蚊香的缘故。”
啊,那一字一句依然清晰地印在我的记忆中。奶奶躺在床上,讲述时语调低沉。对了,奶奶搂着我睡觉时,总是把我的双脚夹在她的两腿之间焐着。有一个寒冷的夜晚,奶奶脱掉我的睡衣,然后露出自己光洁细滑的肌肤,将我搂在怀里为我暖身。奶奶就是如此地疼爱我。
“其实,我就是哀蚊,朝不保夕……”
她边说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从未见过那么美丽的眼睛。正房里婚礼的喧闹声已渐渐平息,时辰已近午夜了。秋风沙沙地吹拂着防雨窗,挂在屋檐下的风铃随风发出丁零零的声响,这一切都隐隐地浮现在我的记忆中。对了,我就是在那天晚上目睹了幽灵。当时,我忽然从睡梦中醒来要去撒尿,可是却没有听见奶奶的声音,于是我睡眼惺忪地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奶奶的身影。尽管心里有些害怕,但我还是自己爬出被窝,沿着泛着黑光的榉木长廊战战兢兢地向厕所摸去。我只感到脚底下冰凉,迷迷糊糊地,仿佛是在浓雾中游泳。就在这时,我看见了幽灵。在长长的走廊的一个角落里,一个软绵绵的白色物体蹲在那里。由于离我很远,所以它看起来像一只胶卷那么小,不过它的的确确正在向姐姐和姐夫的新房里窥视着。那是幽灵,我绝不是在做梦!
......
叶/1
回忆/19
鱼服记/63
列车/75
地球图/81
猴岛/93
麻雀游戏/105
他不再是他/113
传奇/155
玩具/183
鬼火/191
盲草纸/213
附录/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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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喜欢太宰治还是讨厌他,是肯定他还是否定他,太宰的作品总拥有着一种不可思议的魔力,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太宰笔下生动的描绘都会直逼读者的灵魂,让人无法逃脱。
——奥野健男
精神的洁癖,让像太宰治一样的人容不得半点的伤害,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卑微而自由。他想要打破什么,却又没有方向。他的痛苦在于他用心看着漆黑的世界。
——鲁迅
村上春树《且听风吟》中“十全十美的文章和彻头彻尾的绝望”深受太宰治和三岛由纪夫之影响。
——佐藤干夫
我承认他那罕见的才能,不过说也奇怪,他是我从未有过的、从一开始就产生如此生理抵触的作家。也许是由于爱憎的法则,也许他是一个故意把我最想隐蔽的部分暴露出来的作家的缘故吧。
——三岛由纪夫
虽然三岛由纪夫讨厌太宰治,可我觉得三岛由纪夫的文章本身就很像太宰治的文章。我觉得这两个人的作品里都有很多警句,有的地方是用警句替代描写。尽管我觉得很滑稽,却不得不说,三岛由纪夫是用太宰治的文体来写东西的。
——大江健三郎
倘若举办一场文学奥林匹克运动会,各国要挑选一名代表选手的话,日本的代表,或许不是夏目漱石,不是谷崎润一郎,也不是三岛由纪夫,而是太宰治。
——井上靖
羞耻心比孤独更难以忍受。但不必言说。因为这本书就是你的代言人。
——平野启一郎
想要在人的世界里好好地活下去那种不能实现的焦虑,以及想要认认真真活着的渴望才是他的本质。
——齐藤孝
太宰文学作为昭和文学不灭的金字塔地位正变得越来越稳固。
——鸟居邦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