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莎士比亚的记忆》,实为《沙之书·莎士比亚的记忆》,是博尔赫斯经典畅销代表作《沙之书》与续作、变体《莎士比亚的记忆》的合集,也是博尔赫斯小说收山之作。
博尔赫斯本人注解:“‘沙之书’也是同样的想法:一本无限的书,结果对于拥有它的人来说也是极坏的。所以它们应该是有关同一主题的变体:一样宝贵的物件,一份宝贵的赠礼,结果却是可怕的。无疑我还会写其他相同情节的故事,或者更确切地说,我已经为我的下一本书写了一篇《莎士比亚的记忆》,讲的是一个德国学者拥有莎士比亚的个人记忆——或是被莎士比亚去世前几天的个人记忆所拥有——到最后他仿佛被这无限的记忆淹没了,必须在发疯之前将它传给别人。也就是说,这又是同一个故事,我是在尝试变体。”
2、《莎士比亚的记忆》是博尔赫斯关于“记忆洞穴”,关于“无限性”“已知与未知”主题的ding尖作品。
“那本书是个可怕的怪物……是一切烦恼的根源,是一件诋毁和败坏现实的下流东西。”
“人的记忆并不是一种加法,它是意义不明确的各种可能性的混合……我就是坠入了这样的洞穴。”
3、小说集中包括博尔赫斯作品中很少出现的直白描写爱情的故事《乌尔里卡》,评论认为是博尔赫斯献给晚年伴侣儿玉的篇章,开篇引语遵照博尔赫斯遗嘱刻在了他的墓碑上。
“他把出鞘的格拉姆剑放在两人中间。”
“我们两人中间没有钢剑相隔。时间像沙漏里的沙粒那样流逝。地老天荒的爱情在幽暗中荡漾……”
有人迷恋歌德,迷恋《埃达》和稍晚的《尼伯龙根之歌》;而莎士比亚则是我的归宿,并且现在依然如此。不过,我的方式,除去一人以外,谁也不曾想到过,此人叫丹尼尔•索普,最近刚在比勒陀利亚死去。还有一个人我从未见过面。
我叫海尔曼•索格尔。好奇的读者也许已经翻阅过我的 《莎士比亚年表》,那是为了更好地理解作品,有一次我觉得很有必要,就搞起来了。后来它被译成了各种语言,其中包括西班牙语。也许有的读者还记得,一七三四年西奥博尔德评论莎士比亚的文章里提出了某种修改,从而引起了长期的争论。从那时起,他这篇文章也就成了无可争议的必读材料。今天读起来,那几乎不相干的文字的粗鲁风格使我吃惊不已。一九一四年,我写过一篇研究文章,但没有付印;那是关于古希腊研究家、剧作家乔治•查普曼为翻译荷马作品而生造的一些复合词。那些词,连他自己也不怀疑,是把英语又拖回到盎格鲁—撒克逊的起源里去了。这些词我现在已经忘了,可我从未想到,当时我竟然会很熟悉……几本用我名字的缩写签名的小册子,我想,那就是我的全部文学生涯。我不知道,如果再加上《麦克白》的一个未发表的版本是否合法,那是我为了不再去想我那个一九一七年在西线阵亡的兄弟奥托•朱利乌斯而着手写的。这一篇我没能写完,但我明白了英语好在有两个起源——一是日耳曼语,一是拉丁语;而我们的德语,尽管有更好的乐感,却只有一个起源。
我已经提到过丹尼尔•索普了,他是巴克利主任在一次莎士比亚讨论会上介绍给我的。我就不说什么地点和日期了,我非常清楚,这种细节实际上是含糊的。
比丹尼尔的外貌(我的半失明使我更容易忘记)更重要的是他众所周知的噩运。那么多年下来,一个人可以佯装许多东西,却不能佯装幸福。丹尼尔•索普,他的身上几乎散发着忧郁的气质。
开了很长时间的会以后,晚上我们随便在一个酒馆里坐了下来。为了让我们感觉到是在英国(其实我们就是在那里),我们用传统的锌合金大杯子痛饮着温温的黑啤酒。“在旁遮普,”主任说,“有人指给我看一个乞丐的住处。伊斯兰有一个传说,称所罗门王有一个戒指,能使他听懂鸟类的语言。都说那戒指已经落入那个乞丐手中,因为那是无价之宝,他始终未能将它卖掉。后来,他死在拉合尔的瓦西尔汗清真寺的一个院子里。”
我想乔叟不会不知道那神奇戒指的故事,但是我没有提这件事,生怕会打断巴克利要讲的掌故。
“那么戒指呢?”我问。
“就像神奇的东西常常发生的那样,戒指不见了。也许, 它还在那座清真寺的某个旮旯里,或者是在另一个人的手里, 他住的地方没有鸟。”
“也许他那地方的鸟太多了,”我说。“讲的话都混在一起了。巴克利,你这个故事有点像寓言。”
丹尼尔•索普这时说话了。他像是不跟任何人讲话,也不看我们。他讲的英语很特别,我想这大概是由于他久居东 方的缘故吧。
“这不是什么寓言,”他说。“如果真是寓言的话,那也是真的事实。有些东西就是因为过于值钱而无法卖掉。”
我想要说下去的还不如丹尼尔•索普说的话更令我信服。我们以为他还要再说些什么,但是他突然停住了,像是后悔了。巴克利告辞了,我与丹尼尔•索普一起回到旅馆。天已经很晚了,但他却提议我们在他房间继续谈下去。在闲聊了几句以后,他便对我说:
“我现在就把所罗门王的戒指送给你。当然,这是个比喻,可是这比喻所指的东西,其神奇的程度并不亚于那枚 戒指。我要把莎士比亚的记忆,从他最早的幼年时期直到一六一六年四月初的记忆全都送给你。”
我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来。那情景像是要给我大海。
索普接着说:
“我不是在诈骗,也不是在发疯。我请你暂时不要发表意见,听我把话讲完。主任也许跟你讲过,我是——或者说过 去是——军医。故事说来很简短。那是在东方开始的。一天黎明,在一家野战医院,确切的日期并没有什么要紧,一个普通士兵亚当•克莱身上中了两颗来复枪子弹,临终前用最后一口气把这珍贵的记忆交给了我。他可怕地挣扎着,高烧 更是惊人。我将信将疑地接受了他的馈赠。反正经历了战争,什么也不稀奇了。他几乎没来得及给我介绍一下这宝贝礼物 的不凡之处。说是拥有这东西的人必须大声地把它献出来, 而另一个人则必须大声地接受它。这样献出东西的人才会永 远地失去这件东西。”
那士兵的名字和那痛苦的交接场面,我觉得很有点文学色彩,不过是这个词的贬义而已。
我有点胆战心惊地问道:
“那么说,你现在就有莎士比亚的记忆?”
索普答道:
“我还有两套记忆呢!一套是我自己的,另一套是那个莎士比亚的,他的一部分就是我本人。更确切地说,是那两套记忆拥有我。有一个区域两种记忆会相混。还有一张女人的 脸,我不知道该算是哪个世纪的。”
我于是问他:“那么你用莎士比亚的记忆做了什么呢?”
一阵沉默以后他说:
“我写了一部传记小说,它引起了评论界的蔑视,但在美国和一些殖民地却取得某种商业的成功。我想,就这点。我提醒过你了,我要给你的礼物可不是个清闲的美差。我还在等着你的回答呢。”
我沉思起来,我不是早已将我平淡无奇的一生,用于寻找莎士比亚了吗?这不是正好一天寻找下来碰上了他吗?
我一字一句很认真地说道:
“我收下莎士比亚的记忆。”
毫无疑问,是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但我并没有觉察到。
几乎是刚开始就觉得有点疲倦,也许只是想象。
沙之书
3_ 另一个人
15_ 乌尔里卡
23_ 代表大会
51_ 事犹未了
63_ 三十教派
69_ 奇遇之夜
77_ 镜子与面具
83_ 翁德尔
93_ 一个厌倦的人的乌托邦
105_ 贿赂
115_ 阿韦利诺·阿雷东多
123_ 圆盘
127_ 沙之书
135_ 后记
莎士比亚的记忆
141_ 一九八三年八月二十五日
151_ 蓝虎
169_ 帕拉塞尔苏斯的玫瑰
177_ 莎士比亚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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