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互之间存在着很大冲突的,并不像人们经常认为的那样,是在感情和理性之间,而是在内在本能和通过学习得到的规则之间。不过我们应当理解,同具体的个人可以采取的大多数直接的“利他主义”行为相比,遵守这些通过学习得到的规则的确会产生一种带来更大利益的普遍作用。人们对市场秩序的原理知之甚少,“合作胜过竞争”这种普遍观点便是一个明显的标志。合作就像休戚与共一样,在很大程度上要以在目标及其手段上取得一致为前提。在一个成员有着共同的具体习惯、知识,对这种可能性有相同看法的小团体里,这样说是有意义的。如果问题在于适应未知的环境,它便没有多少意义了。但是在扩展秩序中各种努力的相互协调所依靠的,正是这种对未知世界的适应能力。竞争是个发现的过程,是一种包含着所有进化过程的方法,它使人类不知不觉地对新情况做出反应;我们是通过进一步的竞争,而不是通过合作,逐渐提高了我们的效率。创设我们道德的并不是我们的理智。相反,是受着我们道德支配的人类交往,使得理性的成长以及同它结合在一起的各种能力成为可能。人能变得聪明,是因为存在着可供他学习的传统,但这种传统并不是源于对观察到的事实进行理性解释的能力,而是源于做出反应的习惯。它主要告诉人们,在一定的环境下应当做什么或不应当做什么,但并不告诉他肯定能够期待发生什么。
因此我要坦率地说,看到一些有关进化论的著作,我总是忍不住觉得好笑。这些著作,甚至是一些出自伟大科学家笔下的著作,虽然承认过去的一切都是在一个自发的过程中产生的,最后,还是经常劝说人们用理性——因为现在事情已变得如此复杂——去把握和控制未来的发展。这种一厢情愿的想法,受到了我曾称之为“建构理性主义”的鼓励,它对科学思想大有影响。-位著名的社会主义人类学家写过一本大获成功的书,它的书名便明确地表达了这一点:《人创造自己》(柴尔德),许多社会主义者都把这个标题当作自己的座右铭(海尔布龙纳)。这种假设包含着一种不科学的、甚至是泛灵论的观点,认为理性的智慧是在某个阶段进入了正在进化着的人体之内,成为支配文化进一步发展的一种新的积极力量(其实人体是逐渐获得了领悟极为复杂的原理的能力,这使他能够在自己的环境里更为成功地行动)。这种文化进化完全滞后于生物或遗传进化的观点,忽略了进化过程中使理性得以形成的最重要的内容。在进化中创造了自身的理性,现在具有了可以决定自身进一步进化(姑不论那些它同样无法做到的事情)的地位,这种观点有着内在矛盾,因此不堪一驳。同文化和进化创造了人的理性的说法相比,以为有思维能力的人创造并控制着自己的文化进化的观点更缺少正确性。
正像本能比习俗和传统更久远一样,习俗和传统也比理性更久远:习俗和传统是处在本能和理性之间,无论从逻辑上、心理学上还是时间顺序上说都是如此。它们不是出自有时称为无意识的因素,不是出自直觉,也不是出自理性的理解力。虽然从一定意义上说它们是建立在人类经验的基础上,它们是在这种经验中,通过文化进化的过程而形成的,但是它们并不是通过从有关某些事实或对事物之特定运行方式的理解中得到了合理的结论而形成的。我们的行为虽然受制于我们的所学,但是对于我们所做的事情,我们经常不知道那样做的原因。通过学习得到的道德规则和习俗日益取代了本能反应,但这并不是因为人利用理性认识到了他们的优越之处,而是因为他们使超出个人视野的扩展秩序之发展成为可能,在这种秩序中,更为有效的相互协调使其成员即使十分盲目,也能够养活更多的人口并取代另一些群体。
……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