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幕:以诗歌的名义
时间回到2003年的夏天,一场病毒刚刚从人们漫长无比的惊恐中逃匿,所有过程中的小心翼翼、防范和监管撤除了,紧跟着是非同寻常、热闹的总结和评比,用以归类这个特殊时期里与病毒有关的光荣等级。这有点像我们诗歌的反向,始于轰轰烈烈,人们从狂热到审美疲劳、到最后的厌倦,再重新回到安静的歌唱,始终都处在一种并非自身必须的状态里,无论深呼吸还是浅呼吸,中国诗歌发生、发展的全过程都必须接受和挑战来自诗歌以外的批评。即使在某个时期被说得一塌糊涂,诗歌也不会逃匿,而且无处可逃。因为中国诗歌的元素在中国的土地上已经根深蒂固,只要有人生活的地方,它就像“幽灵”无处不在,在天空和大地上自由自在地飞翔,挥之不去。
当这个夏天来临,人们很快恢复了原来的生活状态。于是,因广州企业界的一个诗人作品研讨会的邀请,在成都被毫不相关的病毒围困了半年有余的我,有了第一次外出的机会。行前和谢有顺通了电话,知道他也要参会,就兴奋起来,因为我们预谋已久的“诗歌大展”可以在广州敲定了。
一切都在悄悄地进行,多少有点暗渡陈仓的意味。开会的那天,谢有顺和陈朝华正好坐在我的身后,谢拍了拍我的肩头,把我和陈朝华相互作了介绍。握手、点头,继而,谢压低声音说了句:“一切谈妥,再加上新浪网,三家一起做。”接下来,我们在会内会外商定了若干细节,根据各自的优势分工,各自开始了忙活。从2003年8月开始,“一刊一报一网”相继在各自的平台上推出了“大展”的作品和来自各个方面的声音,南北风起,东西云涌,一场空前声势和规模的诗歌风暴直抵甲申年的三月。
面对中国诗歌现状,一切关于诗歌陷入低谷、走向边缘的哀怨都是无助的。只有经过认真打量,我们才知道这种一味的哀怨和我们所接触的诗歌的真实大相径庭。老实说,我对中国新诗发展到今天的那种坚实和多元的形态充满了乐观,坚定我乐观的理由,正是因为中国有诗歌的操守,中国更有诗人的操守。应该说,《星星》诗刊、《南方都市报》和新浪网的联手,是一个非常难得的黄金组合。比较20世纪80年代中期徐敬亚他们做的《深圳青年报》和《诗歌报》的“流派展示”,这一次,它拥有更为便捷的传播手段和更为广阔的交流平台,更重要的是,中国又积蓄了近二十年的强大的诗歌力量。
1986年的“两报”诗歌流派的展示是功德无量的,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功德将得以更加明确的彰显。我们之所以把这次大展定位于“呈现”,就是毋庸置疑地把它当作是1986年“展示”的一次接力。如果说,上次的“展示”体现了中国诗歌的春天先声夺人的勃勃生机,那么,我们这一次,就希望把已经日渐成熟的中国诗人和中国新诗更为整体地“呈现”出来。泱泱中华乃诗的国度,新诗也有了近百年历史。这里,作为国内著名诗歌专业刊物和两家新锐、强势大众媒体,我们更多考虑的是一种义务和责任,我们的初衷和目的,就是唤起社会对我们无比崇高和美好的诗歌的一份爱护和敬畏。
这次诗歌大展的效果比预料的还好。单从《星星》来看,有几个特点尤为突出:一是社团、网站(论坛)以及个人,无论集体荐稿还是个人自荐都很踊跃,迄今为止,已经接受了50多个社团、80多个网站(论坛)、4800多人次的投稿。二是稿件题材广泛、风格各异、创作时间跨度大,近年的新作尤其不少,整体呈现出传统与现代、坚守与创新并存的态势,诗歌写作日渐成熟,一些接近经典的作品已经出现;诗歌新锐也咄咄逼人,一些作品闪烁奇异的光芒。三是社会反响积极,全国50多家媒体、近百家网站、论坛给予了追踪报道,近百人接受了媒体的专访。当然,由于这一次与1986年那次不同,有了很多自由发言的地方。我们在网上也听到很多“微词”,这些“微词”有的是认真的,出于对诗歌的热爱;有的则是因为浮躁和幼稚,没有恶意;另外也有捣乱的,其所作所为对我们为之崇敬的诗歌构成一种伤害。不过,无论正面反面,我觉得都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激励我们务必尽最大的努力把“这一次”大展做好,把好的诗人和好的诗歌真正展示和呈现出来。因为中国诗歌的发展永远只是一个过程。
值得欣慰的是,这次“大展”显示了这样一个迹象,那就是框框少了,盲目崇拜少了,写作的自由度和探索空间更加广阔了。最令人兴奋的是,不少优秀诗人在不断追求艺术品质、书写个人内心的同时,开始把笔触转向对社会和平民生活的关注,而这种关注,已经摒弃了原来的假大空的伪诗的模式,产生了不少有血有肉有震撼力的作品。诗歌不再是自娱自乐的节目和供人把玩的摆设,而是直抵社会病灶进行生命价值的追问。我一直认为,这是中国新诗发展必须解决的问题,同时,也是诗歌回到了自己应该回到的位置上才能出现的正常的写作。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种进入深度的写作,这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写作,与一切制造的场景无关。我相信,越是诗歌安静的时候,越是应该出真正优秀的诗歌的时候。
我们举办的“大展”拒绝制造场景。而恰恰是刻意为那些安静写作的诗人,提供一个浮出和呈现的机会。我要特别提出四川的诗歌群体,这是20世纪80年代中国诗坛的辉煌一族。这些年来,置身四川使你时时都能感受到一种诗歌氛围,传递这种氛围的不仅仅有留守在四川的诗人,即便一些已经离开成都的川籍诗人也仍然会把这种氛围时时传递回来,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链,永远也割不断。一些已经停了笔的诗人如廖亦武、石光华、尚仲敏、马松等时常在茶楼、酒吧见到,依然侃侃谈诗。欧阳江河、孙文波、万夏、李亚伟、杨黎、马兰虽已移居北京或者海外,也时常回家,诗酒果腹。柏桦、张新泉、翟永明、何小竹、杨远宏、周伦佑等一直留守,坚持写作,写得更坚实、更冷静。现在比较成熟、活跃的还有哑石、吉木狼格、雨田、杨然、小安、靳晓静、史幼波、凸凹等,他们在中国诗坛仍然保持了一种很生猛的势头,是现在四川诗群的中间力量。同时,更年轻的一批开始活跃起来,名单可以一直往下列出几个方队。从四川的情形可以看到全国,我们对中国诗歌没有不乐观的理由。尽管如此,包括上面的名单在内,仍然有很多优秀的名字和很多优秀的诗歌没有进入这次“大展”,这是遗珠之憾,同时也是所有类似活动留下的共同遗憾。也正因为有这样和那样的遗憾,我们才希望这样的活动像接力赛跑一样,一个接一个搞下去,多一些活动,多搭建一些平台,真正为中国的诗歌建设做一点有意义的事情。
《星星》诗刊关于这次“大展”的文本以上下半月合刊的形式跟读者见面了,同时见面的还有《南方都市报》整整20个版面的诗歌专版和新浪网的专栏,这无疑是甲申年展示在大家面前的一次诗歌的盛宴。桌上菜品虽多,各人口味不同,我们不奢望你喜欢这里的每一道菜,能找到你可以赞美的一二,足矣。
“甲申风暴·21世纪中国诗歌大展”历经半年时间,落幕了,但谁都愿意相信,这更是一次重新启幕。在这次大展全过程中,我们收到来自全国以及海外不少朋友的来信来电,为大展出谋划策,其真诚令我们动容。在接近尾声的时候,我接到徐敬亚的从深圳打来的电话,敬亚在询问了大展的一些情况以后,对大展的细节、尤其是对诗歌基础建设和下一步的联动提出了很好的建议,使我们这次大展更臻完美。在此,谨代表我们“一刊一报一网”,以诗歌的名义,向敬亚以及所有关心和爱护这次大展的海内外朋友致敬!
2004年2月20日 原载《南方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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