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以散文随笔的形式将杨绛先生的一生进行了叙述并配以作者自身的一些感悟。全书13万字,以序言、正文11章、后记三部分组成。不以考究派的做法撰写,而是在呈现杨绛一生的同时,辅以细致的环境、心理描写,语言温婉,十分符合当代年轻人的阅读习惯。比如为了支持丈夫钱钟书写《围城》,甘愿放下执笔的手包揽所有家务,当《围城》忠实的读者;比如和钱钟书一起留学,舍不得问父亲要学费而舍弃了自己钟爱的文学系,到后来虽然经济条件有所改善,却仍然保持朴素无华的生活状态,甘之如饴。今时今日,先生已离我们而去,但是这样一位低调朴实而人格才华闪闪发光的老人永远值得我们铭记、品读,用心珍藏。
第一章温馨又蓬勃的家
如果用色彩来形容杨绛的一生,应该是最温暖的橙色,既有黄色的温馨,又有红色的蓬勃。
我们仨
北京三里河的一幢三层旧楼,只有一家的阳台没有封起来。房子的主人说:“为了坐在屋里能看见一片蓝天。”主人说这间寓所是“人生的客栈”,一旦被这么定义,似乎连屋前的云卷云舒都淡然起来,一百多载的时间,有时就像是这屋前的阳光,直到那束光从浅黄变成炽白再变成浅黄,才知一天早已过去。难能可贵的是如这一天中的阳光一般,人生最初与最后的色调都是一样的,所谓初心未改。
房子的客厅墙上还挂着“我们仨”的照片,从左至右:杨绛、钱瑗、钱钟书。时间没有拿走一切,至少回忆还在。
一个世纪的风雨,她以瘦小的身影撑起了整个家,也撑住了一代文学人的脊梁。
这座房子的主人,就是杨绛。
你说,回忆有多重?
你说,多少人期望当回忆时可以举重若轻?
你说,当初就是那么一刹那,回忆起来却要用一辈子。
大概所有的回忆都取决于回忆时的心境,清风明月、宋明山水的心,回忆起来往事也就如拂沙一般。
温馨又蓬勃的家
杨绛原名杨季康,于1911年7月17日来到这个世界。她出生在北平,书香门第,按她的说法那是个“寒素之家”。
杨绛的父亲是杨荫杭,字补塘,又名虎头,笔名老圃,是当时十分著名的律师,曾先后考入北洋公学、南洋公学,后留学到美国、日本,取得宾夕法尼亚大学法学硕士,创办过无锡励志学社和上海律师公会,担任过上海《申报》编辑,学而优则仕,担任过江苏省高等审判厅厅长等职。
杨荫杭是个有知识分子情怀的人,秉性刚正不阿,骨子里带着正气。他曾经在1921年的文章《说俭》中写道:
奢靡是君主政体、贵族政体的精神追求。而共和之精神,则力求俭朴,“孟德斯鸠论共和国民之道德,三致意于俭,非故作老生常谈也”,决不能“生活程度高而人格卑”!社会风气奢靡,会直接加剧贪污腐败、以权谋私的歪风邪气!
当时社会奢靡成风,而杨荫杭身居高位却能保持如此心性,现在读来依旧让人身贯正气。
在杨绛回忆父亲的书里,她把这个一辈子刚正不阿的清末民初知识分子,描述成一直坚守自己人生信条的“包公”,为了自己的信念坚持到最后。
杨荫杭于1895年考入北洋大学堂,学习十分努力,却中途被除名,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而是因为当时的一些学生闹学潮,遭到了“洋人”的镇压,一个领头的广东人被学校开除了。这件事震慑了其他参与的人,大家纷纷退缩,杨荫杭站出来说“还有我”,于是,就被一起除名了。但事实上,杨荫杭并没有参与这个学潮,他只是看不过大家被“洋人”吓破胆的样子。
杨绛的母亲唐须嫈,杨绛说,母亲这个古里古怪的名字肯定是父亲改的。因为父亲那时任京师高等监察厅检察长,每到元旦要去怀仁堂(中南海主要建筑物之一,原名佛照楼,1911年袁世凯将其改名为怀仁堂,并在此接见外宾、接受元旦朝贺)贺节,去怀仁堂贺节要穿夜礼服,需夫妇同行且还需要夫妇的名片。杨绛的母亲家是生意人,小名细宝,为了贺节之需,父亲给母亲名字改得古雅些,便用了“嫈”字,意为好。
母亲是无锡人,与父亲同乡,两人同岁,二十岁时结的婚,恰是郎才女貌的年纪。母亲在上海女子中学务本女中上过学,是当时少有的知识女性。她面容清秀,端庄大方,虽然接受过西式教育,但身上依旧有着中国传统女性的优点,贤良淑德,结婚以后安稳持家,是德行并举的贤妻良母。
杨绛出生时上面已经有寿康、同康、闰康三个姐姐。按说,再得一个女儿应该不会受宠,但大概是因为这是父亲逃亡海外、留学美国归来后所生的第一个孩子,加之家里的姐姐们都不在父母身边,所以杨绛得到了独女的宠爱。小杨绛有时候哭闹,父亲就抱着她来回踱步,嘴里哼唱着摇篮曲,这可是兄弟姐妹中独享的殊荣。
父亲为她取名季康,小名阿季。
如果用色彩来形容杨绛的一生,应该是最温暖的橙色,既有黄色的温馨,又有红色的蓬勃。那些童年的趣事就像是这片橙色中的星辰,辉光闪烁。
趣事之一,是与吃有关。
父亲喜欢吃冰淇淋,杨绛出生那年,家里买了一只制冰淇淋的桶,杨绛出生那天家里恰好做了一桶的冰淇淋,小杨绛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桶冰淇淋,全家都觉得这是贪吃的小娃。二姑妈给她尝了一点,小嘴都冻僵了,依旧在吧嗒吧嗒地舔,回味一般的大人举动逗乐了大家。
趣事之二,是与穿有关。
四岁时,杨绛随父亲到北平。她第一次见到了满族人,这个人是他们的房东,是个梳着“二把头”、穿着旗袍、脚蹬高底鞋的满族女人。杨绛只见过上海女人穿的那种高跟鞋,未曾见过这种鞋跟在鞋底中央的鞋子。满族女人穿起这种鞋子走起路来,婀娜多姿,摇曳顾盼,杨绛出神地盯着看了很久,甚至不自觉地模仿起那女人走路的姿态。父亲在后看见笑着问:“你长大了想不想穿这样的鞋子?”小小的杨绛琢磨了下说:“想。”
随着年纪渐长,脱离了幼儿时期的懵懂,开始懂得人情世故与家庭温暖,在兄弟姐妹的陪伴下与父母的关怀中,杨绛一点点地感受着家庭的温暖。
父亲喜欢看饭后孩子们围在一起吃甜食,好不热闹。他把这样的家庭聚会叫“放放焰口”。“放焰口”是从盂兰盆会(中元节)借来的词儿,在杨家的意思就是爸爸请客,孩子们在这时可以问爸爸要吃的、用的、玩的。“放焰口”时举家欢乐,父享膝下欢闹,子享抚顶关怀,好不温馨。很多年后,杨家的孩子还是会要求父亲“放焰口”,吃什么或者玩什么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人还在一起,心也在一起。
所有的兄弟姐妹里,只有杨绛最懂父亲的心,也最能照顾好父亲。
孩子们一般会在午饭后“放焰口”结束后自动散去,好让父亲午休。有一次父亲叫住阿季,说:“其实我喜欢有人陪陪,只是别出声。”阿季从此就乖乖地陪在一旁看书,一点声音也不出,像一只乖巧的猫。冬天家里只有父亲屋里生了火炉,孩子们都用烧炭的手炉、脚炉取暖。火炉须不时加煤,阿季手巧动作也轻,加炭时打扰不到父亲休息,姐姐和弟弟妹妹们都佩服她能加炭不出声。
在整个大家庭里杨绛最听父亲的话,其次最听三姑母的话,虽然三姑母是个严厉而刻板的人。
阿季六岁时,从第一蒙养学院学前班毕业,入辟才胡同女师大附属小学。那时她的三姑母荫榆在女高师任“学监”。三姑母说的话杨绛从小就听。杨绛在《回忆我的姑母》中,写道:“我还是她所喜欢的孩子呢。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小学生正在饭堂吃饭,她带了几位来宾进饭堂参观。顿时全饭堂肃然,大家都专心吃饭。我背门而坐,饭碗前面掉了好些米粒儿。三姑母走过,附耳说了我一句,我赶紧把米粒儿捡在嘴里吃了。后来我在家听见三姑母和我父亲形容我们那一群小女孩儿,背后看去都和我相像,一个个白脖子,两撅小短辫儿;她们看见我捡吃了米粒儿,一个个都把桌上掉的米粒儿捡来吃了。她讲的时候笑出了细酒窝儿,好像对我们那一群小学生都很喜欢似的。那时候的三姑母还一点不怪癖。”
缘分已在冥冥之中
幸福与快乐一定是要以苦难与悲伤来描边的,唯有经历难以攀爬的险峻高山才能看见最美的天空。我们在人生这条道路上,总要忍受着刺痛来握紧玫瑰,要痛过方知玫瑰艳丽的珍贵。
1917年5月初,交通部总长许世英涉嫌贪污巨款,时任京师高等检察长的杨荫杭传讯交通部总长,同时搜查证据,一切严格依法进行。杨荫杭将贪污巨款的总长拘捕扣押了一个晚上,那个晚上,杨家电话一夜不断。天亮之后,杨荫杭就被停职了。此前,司法总长张耀曾出面干预,不顾媒体揭露,议会质问,意欲停止调查此案,杨荫杭不予理会。没承想,在搜查证据时,司法部以检察官“违背职务”为名将杨荫杭停职。虽然杨荫杭停职时间不长,但精研法律、热衷法制的杨荫杭已经心灰意冷,对官官相护的北洋政府失望透顶,再无意做官,于是辞职南归。
1919年,当火车的汽笛声响起时,一家人知道要与这座北方的城市告别了。那时阿季不过八岁,只是个好奇而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她在火车上问父亲:“这火车上座椅的扶手怎么还包着丝绒、镶着花边?”父亲告诉她,这是头等舱。而火车车厢的另一端阿季看见方形的车厢,没有座椅,像是客厅,有桌子,还有汽水,还有沙发。她问父亲:“那是几等车厢?”父亲没好气地回答:“二等!”她那时还不明白为何二等(车厢)怎么比头等车厢还要好,父亲为何会如此没好气,当然也就无法知晓父亲对于在华洋人特权的反感了。
火车汽笛声远去,一家人又上了轮船,船上又脏又乱,一家人互相照应着挤在一起。三姐说还没看过海上的日出,并跟阿季约定,早上要记得叫醒三姐去看日出。最后还是三姐叫醒了阿季,两人人生第一次看见了海上日出:日轮一点点融化地平线,从海平面上冒出头来,光线奔涌而出,跳跃在不断波动的海水上,闪着朝阳独有的光芒。阿季那时还不知道如何形容这样的壮阔,只是说:“好看极了!”后来忆及此事,杨绛觉得,只要是一家人在一起,哪怕船脏路远也是温馨有趣的。
而后又乘坐“拖船”,等到无锡老家时,一家人已经筋疲力尽。当时杨荫杭已经预先租下一所裘姓宅院,可又不满意,亲友便介绍了流苏声巷的一处旧宅,父母带着杨绛去看。那个房子不是别人的,正巧是钱钟书家的。当时两家人并不认识,两个孩子自然也不认识,后来两人成为夫妻,聊起的时候才发现冥冥之中已经有了擦肩的缘分。
杨荫杭没有选择这个宅子,因为住在那房子的女眷说,搬进以后,再也没有离开过药罐子,似乎暗示着这是一个晦气的房子。杨家最后还是在沙巷的裘姓宅子里住了下来。阿季不觉得这个房子差,反而觉得还不赖,因为正好有条河从院子里穿过,不用出家门,站在木桥上就看得见河,河上大小船只来来往往,有趣极了。
江南水乡盛产鱼虾,杨荫杭住在这里最爱的一道菜就是“炝虾”。刚从河里捞出来的小虾,鲜活乱蹦,以清水洗净,用葱椒酱油一浇,扣上碗,待小虾在碗里吸足酱料,再掀开碗,便是一道美味。父亲和家里人都爱吃,除了阿季。阿季怕吃活东西,不敢尝鲜。
不知是否是因为吃生食鲜虾不干净,一家人除了阿季都病了。父亲病得最严重,高烧不退,后来竟说起胡话来,病重的时候说满床都是鬼,母亲站在床前,双手做驱逐扫荡状,说鬼都驱走了。父亲是留过洋的人,看病只相信西医,无奈当时无锡只有一个西医,可西医来了只是取了血样和粪样送到上海去化验,没开出一点药。后来母亲怕父亲挺不过去,去请了中医,是位名医,可名医来了只是号了脉,未曾开方子,那时医生不给开方子就意味着没救了。父亲的老友华实甫(著名中医)也来探望,并答应母亲,“死马当活马医”,给开了方子。就这样,中药被母亲伪装成西药,父亲一服一服服下,身体竟有了起色。大概是命运眷顾,又或是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起了作用,父亲的病好了起来,一家人提着的心终于又重新落回了肚子里。
……
第一章温馨又蓬勃的家
第二章一路书香
第三章梦归清华,牵手百年
第四章和你去看外国的月亮
第五章眼泪也要落在故乡
第六章写一幕心中的剧
第七章心和脚都扎根祖国
第八章再苦也苦不到心里
第九章有书,有你们
第十章只有死别没有生离
第十一章怀念的怀念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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