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隐娘》:聂隐娘是唐德宗贞元年间(公元785~804年)镇守魏博的大将军聂锋的女儿。她十岁那年,有一个尼姑到聂家化缘,一见隐娘就很喜欢,对聂锋说:“请将军把这个女孩给我作徒弟吧!”聂锋一听很生气,就把尼姑斥责了一通。尼姑说:“任凭将军你把她藏在铁柜里,我也要偷走。”等到夜里,果然不知隐娘去向了。聂锋十分惊慌,忙叫人四处寻找,可连个影子也没有见到。聂锋夫妻一想起孩子,只好相对落泪而已。
五年以后,尼姑把隐娘送回家来了。尼姑告诉聂锋:“我已经把她教好了,请您领回吧。”说完,尼姑忽然不见了。
聂家的人见到隐娘真是又悲又喜,问她跟尼姑学了些什么?隐娘说:“开始就是念经念咒,没学什么。”聂锋不相信,一再苦苦追问。隐娘说:“说出真话又怕您不信,可怎么办呢?”聂锋说:“就实话实说吧。”隐娘说:“孩儿刚被尼姑带走时,不知走了多远。等天亮时,到了一个嵌在空中数十步的大石穴中,里面很安静,没人居住,只有许多猿猴,还有许多松树、藤萝、阴森森的。在那里已有两个小女孩了。她们俩也是十岁,都很聪明漂亮,不吃东西,能在峭壁上行走如飞,好像敏捷的猴子上树一般,灵便得很。尼姑给我一粒药,并给了我一口宝剑,有二尺长,锋利无比,拿根头发放在剑刃上,一吹就断。叫我专门跟着那两个小姑娘学攀缘,渐渐地感到身子像风一样轻了。一年后,刺杀猿猴百发百中。后来,刺杀虎豹,也全都一剑一个。三年后,能飞了,上天刺杀老鹰,从来没有刺不中的时候。宝剑的剑刃渐渐磨减到了五寸,飞禽遇到,有来无回。到第四年,留下那两个姑娘守洞穴,尼姑带着我到了一座城里,不知这城叫什么名。尼姑指着一个人,一条一条地诉说他的罪恶。又对我说:‘替我把他的脑袋砍了,不让人发觉。放开胆量,杀他像杀飞鸟那样容易’。于是给了我一把羊角匕首,三寸宽。光天化日之下,我把那个人刺杀了,谁也没发现。把他的脑袋装在一个口袋里,回到住的地方,用药把头化成了水。第五年的时候,尼姑又说:‘有个大官有罪,无缘无故害死不少人,你晚上到他家里去,把脑袋砍下拿来’。我又带上匕首,到那个大官家去了,一看门没有闩上,我爬在房梁上。一直到天亮时,我才带着他的脑袋回来。尼姑对我发火说:‘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我说:‘看见那个人逗小孩玩,那个孩子挺叫人喜欢的,我未忍心立即动手。’尼姑申斥说:‘以后遇到这号人,先把他喜爱的人杀了,然后再杀他。’我谢过了尼姑的教诲。尼姑说:‘我把你的后脑勺打开,把匕首藏进去还伤不着你,等用时就把匕首抽出来。’又说:‘你的功夫学成了,可以回家了。’于是就把我送回来了。还说:‘二十年以后才能再见。’”
聂锋听了这番话很害怕。后来,一到夜里,隐娘就失踪了,等天亮了才回家。聂锋不敢盘问,因此也不怎么疼爱隐娘了。
有一天,门前忽然来了一个磨铜镜子的少年。隐娘说:“这个人可以给我当丈夫。”她告诉了父亲。聂锋不敢不听女儿的话,就把隐娘嫁给了那少年。隐娘的丈夫只会制做镜子,别的什么也不会干。聂锋养着女儿女婿,供给他们好伙食、好衣服,让他们住到外面。
几年以后,聂锋死了。魏帅多少知道一些聂隐娘不同凡人之处,就供给隐娘夫妇钱财,让这俩口子在身边当差。就这样又过了好几年。
到了唐宪宗元和年间(公元806~820年),魏帅因同镇守陈许节度使刘昌裔有矛盾,便命隐娘去暗杀刘昌裔。隐娘辞别主将到许州去了。
刘昌裔能神算,算出隐娘来了。他便把手下的衙将召来,命令他早晨到城北等候。见到一男一女,各骑黑色和白色的毛驴。到城门时,有喜鹊在前面喳喳叫,隐娘的丈夫用弹弓打喜鹊不中,隐娘夺过弹弓,只一下就将喜鹊射死了。这时,衙将就走到二人跟前,朝他们行礼,并说主帅要见他们。
隐娘夫妻对衙将行礼说:“刘大将军真是神仙。不然,怎么能预知的这么详细。我们愿见刘公。”见面后,刘昌裔将隐娘夫妻抚慰了一番。隐娘夫妻给刘昌裔赔礼说:“实在对不起大将军,罪该万死!”刘昌裔说:“不要这样说,各为其主,这是人之常情。我这许州同你那魏博没有什么两样,就请你们留在这里吧,不要再顾虑了。”聂隐娘感激地说:“大将军手下缺人,我们愿意脱离魏博留在许州,对您的英明神算,实在是钦佩。”聂隐娘深深感到魏帅远远不如刘昌裔。刘昌裔问隐娘需要什么东西。隐娘说:“每天只要二百文钱就足够了。”刘昌裔马上答应了。聂隐娘夫妇骑的两头驴忽然不见了,刘昌裔派人去找也没有下落。后来,暗中搜查聂隐娘的布口袋,发现里面有两只用纸剪的驴,一只黑色的,一只白色的。
过了一个月,聂隐娘对刘昌裔说:“魏帅不知道我们留在这里,必然还派人来。今晚我剪下一绺头发,用红绸子扎好,送到魏帅的枕边,以此表示我们不回去了。”刘昌裔照办。到下半夜的时候,聂隐娘回来了,说:“送完信了。后天晚上魏帅必然派一个叫精精儿的人来杀我和您。我有许多办法可以杀掉精精儿,请您不要担心。”刘昌裔平素为人宽宏大量,听后毫不畏惧。
到了那天夜里,烛火通明,过了半夜,只见两面小旗,一红一白,互相击打,在床的四个角落飘飘忽忽的打。过了很久,只见一个人从空中跌下来,脑袋搬了家,紧跟着隐娘便出现了,说:“精精儿已经死了。”说着,将那尸首拖到屋外,撒上药,尸首便化成了水,连一根头发也没有剩下。隐娘说:“后天夜里,该派妙手空空儿来了。空空儿的神术,人不知鬼不觉,升天入地,变化无穷。我的这点儿能耐赶不上他的,到时候就全仗着将军的福气了。但是,如用于阗国产的玉石将您的脖子围住,盖床大被,我变成个小蠓虫藏在将军您的肠子里,也还可以伺机行动,此外就没有什么可逃避的方法了。”刘昌裔按她说的做了。到半夜时,刘昌裔闭着眼睛没有睡熟,果然听见脖子上有金属的声音。隐娘从刘昌裔的口里跳出来,向他祝贺道:“将军您没事了。空空儿刺杀人就好像老鹰扑小鸟似的,如果一次没打着,就远走高飞了。他因为没有达到目的而害臊,不用两个时辰,他早到千里以外了。”后来看脖子上的玉石,果然有匕首划过的痕迹,足足有好几分长。从此以后,刘昌裔对隐娘更加厚礼相待了。
元和八年(公元813年),刘昌裔从陈许调到京师,隐娘不愿跟他进京,对他说:“今后我要去各处寻访名山胜水,拜会得道的高人。”只请刘昌裔给他丈夫一个挂名的差事。刘昌裔全答应了。后来,聂隐娘就不知下落了。刘昌裔死在京城元帅的任上时,聂隐娘骑驴来了,到刘昌裔的灵堂前痛哭一番,随后就走了。
文宗开成年间(公元836~840年),刘昌裔的儿子刘纵到陵州(今四川省仁寿县)去当刺史,经过四川的栈道时,碰见了聂隐娘,面貌犹同当年。彼此相见甚欢,聂隐娘还骑着那头白毛驴。她对刘纵说:“先生你有大祸,不应该到这里来。”说罢拿出一丸药,让刘纵吃了,然后又说:“来年赶快辞去官职,回到洛阳去,才可以免去大祸。我这药只能保你一年没事。”刘纵听后也不大相信,送给聂隐娘一些绸缎,隐娘没有收,只是喝得醉醺醺地走了。
一年后,刘纵不肯辞官,果然死在了陵州。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见到过隐娘。
《古镜记》:隋朝汾阴地方有个姓侯的读书人,是天下少有的能人。王度一直像对待老师那样尊敬他。侯生临终时,赠给王度一面古镜,并告诉他说:“拿着它,妖魔鬼怪就会躲得远远的。”王度接过镜子,把它珍藏起来。
这面镜子的直径有八寸长,背面的镜纽是个趴着的麒麟,围着麒麟,按着东南西北的方向,西有龙、凤、虎、龟。外圈画着八卦,八卦外边是十二个时辰,与时辰相对应的是十二个属相。镜子的边缘上还有二十四个字,好像是隶书,一点一划也不缺,可是在字典上却查不到这些字。侯生说:“这二十四个字,是二十四节气的象形字。”如果把这面镜子对着太阳照,则镜子背面的字一笔也不少的透过来,就好像写在镜面上似的。拿起镜子一敲就发出清脆的长声,能足足响上一天。啊,这真不是一般镜子所能具有的呀!难怪受到贤能奇士的赏识,真是名副其实的宝贝。侯生常说:“以前,我曾听说黄帝铸造过十五面镜子,其中第一面镜子的直径是一尺五寸,像征十五月圆之数。依次排列,后头的镜子比前头的镜子直径各少一寸。这样算起来,这面镜子该是第八面。”虽然年代久远了,典籍上也没有记载,但是先贤们所讲的话还是不容怀疑的吧。古代时,有个姓杨的人意外得到一枚玉环,儿孙后代跟着享福;一个姓张的人突然丢失了宝剑,他很快便死去了。今天,我王度生逢乱世,终日愁苦烦闷,朝廷危急,就要垮台了,何处是活路,宝镜又丢失了,真是可悲啊!现在,我将这面宝镜的奇迹,一一写在下面,数千年以后,如果有人得到这面宝镜,也可以知道它的来历啊。
隋朝大业七年(公元611年)五月,王度从御史任上被罢官回到河东,正好赶上侯生逝世,于是得到了这面镜子。当年六月份,王度回长安走到长乐坡时,住在程雄家里。程家前不久来了一个寄住的丫环,人长得挺漂亮,名叫鹦鹉。王度因为刚刚下车,需要整理一下衣帽,便拿过镜子来照一照。鹦鹉远远地看见它,立刻跪在地上叩头,把脑袋都磕得流血了,连说:“我再不敢住在这里了。”王度于是请来主人询问是什么原故?程雄说:“两个月前,有一位客人领着这个丫环从东边来,当时,这个丫环病得很厉害,客人便请求把她留下寄住在这里,说好回来时再来接她。可直到现在客人也没有来接。我也不知道这个丫环是怎样个人。”王度怀疑她是个妖精,便拿着镜子逼向前去,那丫环立刻惊叫道:“请饶命,我马上就现出原形来。”于是,王度把镜子捂起来,说;“你自己先说说,然后再现原形,可以饶你一条命。”丫环听后,拜了两拜,说道:“我是华山府君庙前大松树下千年的老狐狸,变幻成了人形,这便犯了死罪,受到府君的追捕。我逃到黄河、渭河之间的地方,给下邽的陈思恭做了干女儿。陈恩恭的妻子郑氏待我特别好,后来,把我嫁给乡亲柴华。我同柴华感情不合,便弃家逃到东边。出了韩城县就被一个过路的名叫李无傲的人给捉住了。李无傲是个很粗野的人,劫持我到处游荡。已经好几年了。两个月前跟他来到这里,他突然把我留下走了。没料到会遇到宝镜,从此再没有办法来隐形藏身了。”王度说:“你本是个老狐狸,变幻成人,哪有不害人的道理的呢?”鹦鹉说:“我变幻成人是侍候别人,没有害处啊!但是,我逃出,隐形变幻来到人间,按仙人的法规,是不会容许的,自然是该死的。”王度又说:“我想放了你,怎么样?”鹦鹉说:“承蒙您厚爱,怎么敢忘记您的恩德,可是,受到宝镜一照,就没有办法再逃跑了。我长时间变幻成人形,实在是不甘心再恢复狐狸的身形了。希望您把镜子装进匣子里,请允许我喝醉为止。”王度说:“我把镜子装进匣子里,你不逃跑吗?”鹦鹉笑着说:“刚才您还说得好,想要放了我。装起镜子,我要是逃跑了,您的恩德不也就白搭了吗?但是,我经宝镜一照便无路可逃了。只希望能让我多活一会儿,在生前尽情地欢乐一番吧!”王度听后,立刻把镜子装进匣子里,又给她要来了酒,还把程雄的邻居们都请来了,同她一起饮酒取乐。不大功夫,鹦鹉便酩酊大醉,她挥动衣袖跳起舞来,还边舞边唱:“宝镜,宝镜!可怜我的命,自从我变成人形,到如今换了几个姓;活着既然能欢乐,死后一定不悲伤,何必再留恋,守在这地方?”唱完歌,她叩了两个头,立刻变成了老狐狸死去了。看到这一切,满座的人无不惊叹不止。
大业八年(公元612年)四月一日,发生了日蚀。当时王度正在御史衙门当官,白天躺在暖阁里休息,一时觉得太阳渐渐昏暗下来。手下的人进来报告说发生了日蚀。王度起身整理衣服时,拿出镜子来一瞧,发现镜子竟然也随着日蚀昏暗了,不再有光彩了。王度认为宝镜在制做时,就符合阴阳的奥妙,不然,怎么会太阳不明了宝镜也跟着没光了呢?惊叹不已。不一会儿,镜子又有光彩了,太阳也渐渐明亮了。等到日蚀过去,太阳便恢复了原状,镜子也恢复了晶明通亮的原状。从此以后,每逢日蚀、月蚀,镜子便昏暗无光。这一年的八月十五日,朋友薛侠得到一把铜宝剑,有四尺长,剑体和剑柄连在一起,剑柄上龙凤相盘,左边缘的花纹像火焰,右边的花纹像水波,光彩耀眼,不是一把普通的宝剑。薛侠拿着宝剑来拜访王度,说:“这把宝剑,我试过不止一次了,每月十五那天,只要是晴天,把它放在黑屋子里,会自然而然地放光芒,能照出好几丈远。我得到这把宝剑已有些日子了。您老先生喜爱稀奇古怪的东西如饥似渴。我今天愿意晚上给您试试看。”王度非常高兴,当天夜里,果然一片晴空,把一间房子遮得严严的,连个缝也不留,两人住了进去。王度把宝镜也拿出来了,放在坐位旁边。不一会儿,镜子上放出光芒,把室内照得通亮,两人对看,宛如白天一般。宝剑放在镜子边,再也见不到它的光芒了。薛侠大吃一惊,说:“请把镜子装进匣子里。”王度照他说的做了以后,宝剑才放出光芒来,不过只照出一、二尺远而已。薛侠摸着宝剑叹息道:“天下的宝贝也能彼此相克制呀!”此后,每到十五那天,王度就把宝镜拿到暗室中去,光芒照出数丈远。如果月光照进室内,镜子则无光了。这难道不是阳光与月光不能并存吗?
这年冬天,王度兼任著作郎这一官职,奉皇帝之命编写国史,要为苏绰作一篇传记。王度家有个仆人叫豹生,七十岁了。原来是苏绰的奴仆,读过一些史书,也能写写文章,看到王度起草苏绰传记,禁不住悲伤起来。王度问他为何悲伤,他对王度说:“豹生领受过苏大人的厚恩,今天亲眼见到苏大人的话应验了,所以悲伤起来。您的那个宝镜,本是苏大人的朋友河南的苗季子赠给他的。苏大人特别喜爱这个镜子,临死那年,常常不高兴,不止一次找苗季子说:‘我自己感到死的日期快到了,不知这面镜子落入谁的手中,今天想要算一卦,望你从旁看着吧。’于是就叫我预备好算卦用的蓍草,苏大人亲手占卦,占完卦苏大人说:‘我死后十多年,我家就要丢失这面镜子,不知落到何处。然而,天下的宝贝一动一静都有个征兆。现在黄河、汾水之间的地方经常有宝气,与我占的这个卦有些符合,这面镜子难道要落到那里吗?’苗季子说:‘能让人得到吗?’苏大人又端详一番卦相,说:‘先落到姓侯的人家,然后又落到王家。以后,就不知道落在何处了。’”豹生说罢,又哭泣起来。王度询问苏家的人,果然说先前有过这样一面宝镜,苏绰死后,也就失落了,这都和豹生说的一模一样。所以,王度写苏绰传时,便把这件事也写在篇末。在评论苏绰时说他特别善于占卦,但又不肯大肆宣扬,就是指这件事而说的。
大业九年(公元613年)正月初一早晨,有个少数民族的和尚,讨斋饭来到王度家。王度弟弟王勣出门看见了,感到这个和尚气度不凡,于是,把他请到屋内,摆上饭菜,陪他谈了很长时间。和尚对王勣说;“施主家中好像有世上无双的宝镜呀,可以看看吗?”王勣说:“大和尚怎么知道的呢?”和尚说:“贫僧学过神仙法术,颇能识别宝气。施主的房子顶上常常有深绿色的光彩与太阳相接,红色的气是月亮的,这是宝镜的气啊。贫僧我已观察到两年了。今天特意选个好日子,想来看一看。”王勣拿出宝镜,和尚跪下接过,高兴得直跳,又对王勣说:“这个镜子有许多灵验,都没有见过,只要用金膏抹到镜子上,再用珍珠粉擦拭,用镜子照太阳,晃出的日影可以把墙壁照透。”和尚叹息一阵又说:“要是换个法子再试验,可以把人的内脏照出来,可惜是没有药哇。只要用金烟薰、玉水洗,再用金膏、珠粉擦拭它,就是把它藏到泥土里,也能照东西而不变暗。”于是,和尚把金膏、玉水等的用法告诉了王家,试验的结果,没有不灵验的。可是那个少数民族和尚,以后却再也没有露面。
这年秋天,王度到芮城兼任县令,县衙门里大厅前面有棵枣树,周围有好几丈粗,也不知道有几百年了。以前的县官到任后,都得给这棵树上供,否则马上就遭殃。王度认为妖精都是人招来的,不明不白的祭祀应该废除。可是,县里的官吏们都来给王度叩头,请他一定祭枣树,王度不得已,只好祭祀一番。然而心里总暗暗核计这棵树上有妖精,人们除它不掉,才把它养成现在这个样子。于是,他秘密地把宝镜挂在树上,当晚二更时节,听见大厅前咕咚一声,像打雷似的。连忙起身去察看,黑夜里又刮起大风下起大雨,围着枣树,闪电刺眼,忽上忽下。到天亮时,见有一条大蛇,紫色的鳞片,红色的尾巴,绿色的头,白色的角,额上还有个王字,身上带着好几处伤,死在枣树下面。王度摘下了宝镜,叫差人把蛇拖出去,去衙门外烧了。然后把树刨掉了。树干里有一个洞,越接近地面洞越大,里面有大蛇呆过的痕迹。看后,便把洞埋上了,从此以后,这里再也没有妖怪了。
这年冬天,御史兼芮城县令的王度,负责河北道的监察工作,并在陕东开官仓发放救灾粮食。当时国内正闹大灾荒,蒲州同陕州之间的一带地方灾荒、疾病尤其严重。有一个河北人张龙驹,在王度手下当小官吏,家中上上下下数十日人,一时都得了传染病。王度挺可怜他,便带着宝镜到了张家,让张龙驹在晚上拿宝镜照病人,病人见到镜子一下都惊叫起来,说:“只见龙驹拿个月亮来照我们,光照到的地方,好像有冰放在身上一样,透心的凉。”立刻就退热了,到了晚上病就好了。王度以为这样做对镜子没有什么害处,而又对大家有好处,便命令张龙驹暗中带上这面镜子,到各处去照生病的老百姓。当天夜里,镜子在匣中发出阵阵响声,响声不仅大而且传得远,好长时间后才不响了。王度心里很奇怪。第二天一大早,张龙驹来报告王度说:“我昨晚梦到一个人,龙头蛇身,戴着红色的帽子,穿着紫色的袍子,对我说:‘我就是镜子精,名叫紫珍。曾对你们家有过恩德,所以来求你,替我谢谢王先生。就说老百姓有罪,老天爷罚他们生病,为什么让我违反天意去搭救病人们呢!况且,病上几个月后自然就会渐渐好了,不要再使我痛苦了。’”王度深感惊奇,于是牢牢记下了。等过了数月以后,得病的百姓们果然渐渐好了,真像镜子精说的那样。
大业十年(公元614年)王度的弟弟王勣,被撤去了六合县丞的官职,回家来了。他打算到处游山玩水,了此一生。王度劝阻他说:“现在天下眼看着就要大乱,遍地是土匪,你想往哪里去呢?况且咱兄弟脾气相投,从来未曾远离过。你此番外出好像是要跳出红尘了。从前,尚子平游五岳,最终不知下落,你如果学这位贤圣的样子,我可受不了啊!”说着便流下眼泪。王勣说:“我的主意已拿定了,肯定你是留不住了。哥哥你是当世的贤人,应该事事都能理解。孔子说:‘普通老百姓的志向也不可改变。’人生在世也不过百年,匆匆忙忙,就像光线通过缝隙一般,心满意足便是乐趣,失去了志气就是悲哀,顺利地满足人的愿望,乃是圣人的本意呀。”王度无可奈何,只好同弟弟诀别。王勣说:“在这分手时刻,我有个请求。哥哥的宝镜不是人间的俗物,弟弟我就要跳出红尘,与白云结伴,同青烟红霞相随,想求哥哥把镜子送给我。”王度说:“我对你没有什么舍不得的。”立刻把镜子送给了他。王勣接过镜子便走了,也没说到什么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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