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前寻找一只猫》:
“是明天面试的练习。” 高桥这么说了,但阿惠只应了句“哦”,可能还沉浸在石头的回忆之中。同居才半年,就这么冷淡。
虽说冷淡,似乎对方也并非特别郁闷、厌烦自己的那种负面感觉,而是追求一种尽在不言中的气氛。印象中有那样的少女漫画。而阿惠喜欢那种感觉。她是重视氛围的女孩子。高桥不理解这一点,有点烦。不过,总之是自己喜欢人家嘛。忍耐,尤其是不热门的男人更得忍耐。这可是高桥从过去的经验中学到的恋爱法。话虽这么说,自己喜欢人家,希望说说开心的话,他在找讨阿惠欢心的话题。
“最近有点肚子啦!你看看,我都这样了。” 阿惠扫一眼这边,算对高桥的话作出了反应,但说了声“噢”,目光马上又转回到石头上,高桥又开始擦头发了。接着,阿惠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望向高桥这边,她的视线对焦的是高桥的右脚。
“那里——嘿!” 一瞬间,高桥以为这个“嘿”是表示厌烦咋舌的“嘿”,但看看阿惠凝视自己的右脚,便明白那是“血”。从右膝流下来几道细细的血迹。一回头,高桥走过来之处,染得点点是红。右膝有一道约四厘米的口子,鲜血从那里不断流出。那血黏稠得很。
“流血了!” “说得那么满不在乎,赶紧擦掉!” 阿惠说着,把手中石头放在桌面上,然后麻利地把放在沙发边上的纸巾盒拉过来,一下抽取好几张,开始擦拭地板——而不是右脚上的血迹。哟哟,不行。你看,擦不掉。阿惠嘴上唠叨不停,她折叠红了大半的纸巾,用还算干净的一面擦地板,又抽取了好多张白色纸巾后,这回对地毯又拍又打,最终纸巾团大得像个西瓜时,她嘀咕一句“唉——去不掉”,停止了动作,眼盯着地毯的污迹。忽然她又马上站起来,拿起斑斑红点的纸巾团去厨房,取了做抹布用的旧毛巾和洗涤剂回来,这回她弄出泡沫,重复擦拭着血迹。阿惠四肢着地摆弄着地毯,有点儿生气地问:“你怎么会弄成这样?”高桥盘腿坐着,边用纸巾擦拭膝头流出来的血,边看趴着的阿惠,边色色地想象。他急忙回答道:“噢,明天面试,所以我剪了头发。” 伤口附近血仍在流,虽然少了。液态的血轻易就能拭去,但流到脚下的血开始凝结,虽一擦就淡了,但洇开了,总去不掉。的确难去掉。高桥把红红的纸巾往桌上一丢,走去浴室。
刚才还白蒙蒙的空气已被排气扇抽走,浴室里视界清晰。往伤13下方浇浴缸里的热水,凝固的血迹轻易便去掉了。白色热水混杂红红的血,形成一条红色丝线,扭动着流入排水沟。这时,阿惠过来浴缸旁的洗脸台洗抹布。
“剪头发怎么会那样?”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你说没啥大不了,可伤口不小哩。看着难受——你不疼吗?” 为清除伤口周围的血迹,高桥蹲下身,屈起的膝头,露出红红的、肉乎乎的伤口。
“不疼。比起刚才是有点疼,也没什么感觉啦。
不过呢。你听我说一下嘛。刚才这肉乎乎的地方雪白,哦,不,有点儿粉红吧。有点像买肉时带的肥油呢。就是那种感觉。我最初不明白发生了啥事,割伤了膝头,心想麻烦了,不好办;可是嘛,一点也不疼,而且当时没怎么出血,可眼前明明有一处看上去挺疼、挺难看的伤口啊。好奇怪的感觉。事情挺麻烦的,可我另一方面又很冷静地看着自己膝头,感觉好像不是自己的脚。真有点亢奋啦。” 高桥为明天面试而难得地剃掉了邋遢胡子,现在嘴巴干干的、红红的。
“是吗。我不大明白,但挺好嘛。” 阿惠涂了润唇膏,她亮晃晃、有立体感的嘴巴说道。
“可是,你剪发怎么割到腿呢?” “就是说嘛,用平时那把刮胡刀削发,刮胡刀上粘满了头发,我想弄掉上面的头发,一甩刮胡刀,就割到了。割得还挺潇洒,不是‘嘎嘎’的感觉,是‘唰’一下。不,也不对吧……那时候呀,静悄悄。割到的瞬间,就像时光停滞了一样,寂静无声。看得见里头绽开肉乎乎的东西啦。——嗯?怎么会这样?那感觉。电影上的砍人,喷血、惊呼,那是骗人的啦。
割得漂亮时,那可是无声无息。真的。令人兴奋哇!” “刚才听你说过了。”阿惠说着,把抹布晾在洗脸台一头的小小晾晒架上,返回客厅。“说过了——嘛。”高桥小小的声音碰到浴室墙壁,无路可走,星散消失。高桥小心擦干洗好的脚,追随阿惠而来。地毯上的红点虽然不见了,但并非完全消失,而是变成了果汁污迹似的遗留下来。
“你别老干蠢事了,又没有保险证。——贴上创可贴,那模样看见了难受。” 阿惠收拾散落桌面上带血的纸巾,丢到垃圾桶。
桌面上不知何时放了创可贴,高桥拿来贴在伤口上。
创可贴的胶布比伤口略小,但伤口的血已经凝固,不流了,关键是不疼,所以高桥漫不经心地直接贴在伤口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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