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岸译丛:蒙帕纳斯的黄金岁月》:
在盛开着丁香的影子里
位于蒙帕纳斯和拉丁区道路交会处的“丁香园”,原先是一家简陋的小酒馆,也是前往枫丹白露的第一站。这是巴黎最热情也是最隐蔽的露天咖啡座。大学生们天天要走的圣米歇尔大街到了布里埃舞场就结束了,那是充满欢乐和激情的年轻人常去的地方。
“丁香园”在文学艺术史上的重要性可与布里埃舞场在舞蹈和节庆方面的重要性相媲美。对于年轻浪漫、喜欢倾听心情间隙的夏多布里昂来说,那是散步的目的地;而对夏尔·波德莱尔来说,那里则是放松和享受田园乐趣的好地方,波德莱尔常陶醉在平台上紫色和白色的丁香丛中;对于安格尔来说,这是在他心爱的瑞士学院模特儿陪伴下。在凉爽的柱廊下研究她们浅红色皮肤的理想国;这也是魏尔伦醉后不断返回的栖息地,是泰奥菲尔·戈蒂埃、龚古尔兄弟和左拉等著名作家们所喜欢的地方。
像所有的公共场所一样,“丁香园”后来也多次受到德莱福斯事件引起的强烈情绪所影响。生活放荡不羁的亨利。德格卢(比利时画家,他受象征主义影响的巨幅油画让人害怕,他的文学品位也同样。他的画作平庸而乏味,没有给他带来名声,使他出名的是他众多的爱情故事)领头,在左岸的艺术小圈子里发起了支持德雷福斯的运动。他在“丁香园”里经常抛头露面,有人给他取了个绰号,叫“最后一个浪漫主义者”。他跟天主教论战者雷翁·布鲁瓦关系密切,两人是在丹费尔一罗什洛广场的一家咖啡烟草店里结识的。在那家街区小商贩经常光顾的小店里,他们理论性极强、充满思辨色彩的谈话语惊四座。于是,这两个夸夸其谈的人开始实施一个他们梦想已久的计划:开一家宗教膳食学校,专门收女孩子。为了投资这个学校,他们寄希望于公众的忠诚,也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可以想象得到,这两个漫不经心、毫无经验、没有本领的人做出的这个计划有多荒诞。几个星期后,他们就散伙了,办学的雄心壮志也烟消云散。
在德雷福斯事件上的分歧,很快就让“丁香园”里的这两个伙伴发生龃龉。《忘恩负义的乞丐》的作者不愿意跟随德格卢参加那些鼓吹“正义与真实”、支持德雷福斯的人的活动。随着苦艾酒一杯杯下肚,他们的争论越来越激烈。
亨利·德格卢,有着布列塔尼人那样的高大身材(这对比利时人来说非常罕见),他也许是这种放荡不羁的艺术家的最后代表之一,穆尔热曾讲述过那些人的艰难生活。德格卢坚决支持德雷福斯,这使得他拥有了一道光环。他画的左拉像非常出名,1898年1月13日左拉的《我控诉》在克莱芒梭主编的《黎明》上发表后,那幅石版画也印刷发行了,于是他的名声就更大了。支持案件重审的人对这幅画表示热烈欢迎,许多人把它别在墙上,以表示自己的立场。
沃热瓦、皮若、马泽特和许多民族独立运动的信徒给“丁香园”确立了基本原则,1909年,这些原则又成了夏尔.穆拉成立的“法兰西行动委员会”的基础。穆拉喜欢在隔壁的花神咖啡馆与自己的小参谋部见面,其成员有雷翁.都德和圣雅克·班维尔。他听觉不好,在那里找到了他需要的安静。他和他的弟子们一直保持联系,他们比他更容易团结他们想在“丁香同”招募的支持者。“丁香园”里聚集着一批年轻的精英,德雷福斯事件发生后,他们犹豫不决,不知道该采取什么政治立场。“丁香园”的画家、诗人与纨绔弟子
1901年,美国诗人斯图亚特·梅里尔向保尔·福尔介绍了挪威的两个大画家爱德华·迪里克斯和克里斯蒂安.克罗格。他们是1880年到巴黎的,其他北欧画家后来也加人了他们的行列,如埃里克·维伦斯谢奥德、弗里茨.梭罗(高更的堂兄)、杰哈德·蒙特等。他们将在蒙帕纳斯的艺术与感情生活中大放光彩。
在他们之前,盖布瓦咖啡馆的客人们(马奈、乔金德、高更和他的朋友,瑞典作家斯特林堡、莫奈、雷诺阿、巴齐耶、西斯莱(他们全都是夏尔·格莱尔对现状不满的学生)塞尚和雕塑家布代尔)已经见过美国油画家兼版画家詹姆斯·阿博特·麦克尼尔·惠斯勒。这个年轻的花花公子(他会法语,是在圣彼得堡学的)进了皇家绘画专业学校(今装饰艺术学校),在去伦敦之前也常拜访格莱尔。他在英国和法国两地跑,是个十分细腻和讲究的人,不单与印象派画家来往,也和波德莱尔来往。跟波德莱尔常在一起的还有奥斯卡·王尔德、马拉美和斯温伯恩。
1903年,保尔·福尔,《诗与散文》的创始人,把自己的基地建立在一个现代化的“园圃”里,一座新楼代替了以前的郊区小酒馆。每星期二,他都在那里组织诗歌朗读,很快就名声大振。国内外的年轻作家和音乐家纷纷前来参加聚会,诗人们的声音很难盖过嗡嗡的谈话声和碗碟的碰撞声。有时,人们可以看到马克斯·雅可布乘疯狂的舞曲停下来的当儿,跳上桌子,大声朗读一首滑稽可笑的涛。忧郁的保尔·雷奥托在他的《文学笔记》上写道:
“由于又收到了保尔·福尔的邀请,今晚,我去‘丁香园’参加了《诗与散文》的聚会。这是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我起先犹豫了半个小时,就像当初去伏尔泰咖啡馆一样,见不到一个熟人。最后终于看到克罗斯进来了,他曾答应给我们的《今日诗人》提供资料,我定下心来。莫雷亚斯也到了,我们聊了一会儿。他无疑有些醉了,说话都有些困难……剩下的那此人我都不认识,或者说我不愿意见到……保尔·福尔也有些醉意,胡言乱语。这个小圈子根本就离不开那家咖啡馆。5点到8点喝开胃酒,9点到半夜1点聊天吃饭。最让人惊讶的是,他们好像一点都不觉得闷。”
《诗与散文》杂志社组织的这类聚会有时充满了暴风骤雨。还是雷奥托所说,1911年5月17日,西尔凡.蓬马利亚热,一个从来没有单独出过诗集的诗人,寄了一些诗给《法兰西信使》,被雷奥托退了回去,他大发雷霆,因为稿子上有一个手写的批注:“有鸡奸拉马丁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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