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辛苦
一九八二年二月七日
枝头并肩的小鸟,河上戏水的双凫,并蒂莲开,蝶舞花丛……这些描写男女相爱的比喻,在现在的文学中已经没有什么生命力了,可是在一些电影中还被当作“诗意”的镜头一再地运用着。
你问我要证据吗?有,请回忆一下最近在电视里播放过的《梅花巾》。不过,这里要补充声明的是,我绝无意思否定《梅花巾》这部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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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梅花巾》里的:那位老华侨从国外回来找女儿了,他乘坐的那部轿车,如果我没有看错,好像是一部“红旗”牌。
然而,老华侨回国的时间又是苏州解放头两年。
有谁能准确地告诉我:我国的“红旗”牌轿车是哪一年制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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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苏州风光为题材的电影记得还有一部《丹凤朝阳》。
《丹凤朝阳》也是片中一幅绣品的名称。那位多情的艺术家在设计这幅绣品时,度过了一个(还是不止一个?)不眠之夜,最后看到旭日东升,于是灵感大发,运笔一挥,就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其实,在过去的绣品店里,这种作品并不是稀罕之物,甚至在老式商店的账房先生房间里,也屡见不鲜。
于是,至少像我这样的观众,觉得那位艺术家是白辛苦了一夜,没法同他取得情感上的共鸣。
乘车
一九八二年二月二十一日
关于乘坐公共车辆,现在人们谈得最多的是这两个问题:一、排队上车;二、给老幼病残者让座。
但是,根据我的乘车经验,还想补充三条:一、先下车,后上车;二、上了车尽量朝里走;三、有了座位的同志,当别人站在你的面前时,请不要把脚跷起来。
……写了这些,觉得实在是毫无意趣的。想不到时至今日,还得为推行这种最起码的乘车常识,花费如许的唇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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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我不得不抱了孩子出去,偏又逢着下雨,挤不上电车,只好凄惶地站在马路上的时候,就幻想能有一部轻便的载人车辆过来,问我:“要坐车吗?”
已经被淘汰的三轮车曾经给过我这种方便。不过,它不可能再恢复了,我不必枉费心机地怀念它,何况怀念旧的东西还是一种不太健康的情绪。
但是我可以希望有代替三轮车的,比它更文明、更合适的东西——不是机动三轮车,因为它不大容易叫得到。
※※※※※※ 听说国外是车子让行人的,我们这里是行人让车子,尤其要让自行车。
这也无可非议,因为这符合我们的生活实际。再说自行车的大量涌现,曾经是我们引以为豪,外国友人也称赞过的,理应对它“敬而避之”。
说来也很可怜,当一辆自行车突然没命地向我猛冲过来,我忙不迭地躲开过去之后,能够不再遭到骑车人的一声辱骂,心情也就很舒坦了。
吃茶
一九八二年三月七日
城隍庙的湖心亭已经修复竣工了,听说工程质量还是不错的,但现在又面临着一个新问题:这处受到国家明令保护的文物单位还要不要继续卖茶呢?
有关的专家是竭力反对的。不过老茶客要是失去了一处吃茶的地方,也会不满意。
要在目前的城隍庙范围内,找到一处代替湖心亭开茶馆的场所,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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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相城隍庙,必须有可供歇脚的地方,最好的歇脚,又无过于吃茶。
早年的城隍庙内,有多少爿茶馆,我记不清。我只记得一处叫“春风得意楼”,老式的三层楼的房子,楼下吃茶带听书,二楼吃茶带看棋,三楼吃茶带玩鸟。也许只有玩鸟可以议论一下其意义如何,别的我看都很好。饿了,可以从楼下叫来一客烧饼,这又比吃牛奶蛋糕,更符合城隍庙的风味。
得意楼已经拆毁多年,青年人不见得知道它,过去在这里吃茶的人也早已风流云散,但是城隍庙里要有茶馆,最好有像得意楼那样的茶馆,这个意见还是有一部分群众基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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浏览众多的旧书摊,这也是当年白相城隍庙的乐趣之一。现在好像只有一家新华书店,但是新华书店不能代替旧书摊。
话又说回来,如今到城隍庙去逛旧书摊的人可能也不多了,我这点感慨,其实也是不识时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