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林鸫
Wood Thrush
他是不是古代王子的转世,将曾经王室的那份优雅与风采保留至今呢?
棕林鸫是鸫类家族中最帅气的成员,那优美典雅的举止令人望尘莫及。这种高贵文雅的风度,独有的安逸沉着之感,从他一举一动中散发出来。一言一行都颇有诗人的风骨,举止令人赏心悦目,就连最平常的举动,如抓甲虫,或从泥里捉虫子,他都能表现出超群的智慧与出众的才华来。他是不是古代的王子转世,将曾经王室的那份优雅与风采保留至今世呢?他身上的比例都那么协调,那么完美!鸟儿的背部是明亮的黄褐色,胸部洁净的纯白中掺杂了些别致的心状斑点,颜色搭配得朴素而高贵。与之相较,旅鸫(robin)显得吵闹而轻浮,飞上枝头发出的生气的叫声和挥动翅膀调情的动作,给人的感觉是缺乏教养。而嘲鸫(thrasher)或红鸫(red thrush)在飞翔时那么的鬼鬼祟祟,像个在逃的嫌疑犯,永远隐藏在茂密的桤木林中。至于灰嘲鸫(catbird),给人以卖弄风骚、好管闲事之感。棕胁唧鹀(chewink)则以一副冷冰冰的姿态审视着你的一举一动,看起来像个探员。而上述所有这些不良的品行,棕林鸫都没有。倘若我面对他的时候表现得安安静静的,没有那么好奇,他就会不露声色地对待我,以一种高贵的矜持方式回避我。又像是要对我表示出尊重一样,要与我结识似的,优雅地向我跳过来。我曾经经过他鸟巢的下方,上面就是他的伴侣和鸟巢,在距离鸟巢只有几英尺的地方驻足。栖息在不远处枝头上的他立刻换上了一种犀利的眼神,但依然还是抿着嘴巴没有做声。当我抬起手臂伸向他毫无防备的鸟巢时,他被激怒了,那英气逼人的脸上顿时写满了愤怒。
棕林鸫是多么高贵和自尊啊!十月下旬的一天,他的同伴与伴侣已经迁向南方多日,我在鸟巢旁边繁茂的林中连续观察了他几日,他一直是自己静悄悄地飞来飞去,神情庄重,默默无声,好像在为违反了准则做苦行和忏悔似的。我蹑手蹑脚地、间接地靠近他,发现他尾巴上的羽毛还没有长全,正是由于这一困扰,森林王子无法飞回到他的王宫,只能在这秋叶与秋雨之中耐心地捱时间。
棕林鸫有一个令人费解的习惯,就是早早开始用残破的报纸和纸张为自己的巢穴添砖加瓦了,我想除了是在遥远的森林中,它们几乎总能用这种小块报纸来建造鸟巢。去年春天,我坐在了一棵树附近,而棕林鸫恰好要在那里筑巢。只见她衔回了一块报纸,那块报纸足有我头那么大。她把报纸放在枝头上,在报纸上面停留了一会儿,又飞落到地上。突然吹来一阵轻风,把报纸从枝头带了起来。棕林鸫看着报纸在空中飘飘荡荡,然后落到地上,一跃而起把报纸抓了起来,放回了原位。纸片归位之后,她又在纸上稍作了停留,然后拍拍翅膀飞了下来。报纸又一次从树枝上飘了下来,慢慢地落向地面,鸟儿又一次出马将它抓起,依我看,是在空中怒气冲冲地抖了抖,兜了两三圈,最后才不辞劳苦地带着它回到枝头上。看起来,她像是突然发现了一个更加安全的位置,把报纸放到了那里。这次她在报纸上停留了一会才飞走,脑子中一定在想着去哪儿找个什么将它压住。倔强的报纸没过几秒又跟着她落了下来,她再次抓住,用的力气比之前更大。她带着报纸向鸟巢飞去,但是纸片却阻碍了她的飞行,迫不得已,鸟带着报纸又落了下来。她按捺着自己的火气,将报纸翻过来,改用嘴叼着,变换了几次姿势,直到满意为止,这才带着纸片飞回树枝上,但是,还是无法固定。那之后,在我被叫走之前,她又尝试了六次。我想她最后一定放弃了那张不安分的纸片,可能是这块纸上有“微风”这个词吧。这一季节的后期,我回过她筑的鸟巢一次,查看了一下,并没有看到纸片。
鸟儿的生活完完全全以鸟巢、以家为生活的重心,那是怎样的情愫啊!棕林鸫就是这样,他们的生活与快乐似乎随着家庭的日益繁荣而日益增多。雄性棕林鸫成了旋律的喷泉,幸福的歌儿天天从口中飘出,幸福感与日俱增。雄鸟很少会得意洋洋地在巢穴的附近地区,让附近的邻居都能听到他歌声中的骄傲与快乐,他的表现是多么温婉、多么有教养啊!但如果灾难降至他视如珍宝的巢,他就会变得格外沉默!去年夏天,一对棕林鸫在我家中的几条长杆子上筑巢,当建造接近尾声时,一对棕林鸫夫妇入住了。他们一共有四颗蓝色的蛋,鸟妈妈孵蛋,鸟爸爸引吭高歌。他的旋律是多么丰富多彩啊!他绝对不会在鸟巢附近游荡,一直保持一定的距离,让鸟巢里的鸟妈妈可以听得到。每日的清晨,五六点钟的时候,他都会在掩映着我家屋檐的槐树树冠上准时开唱,一个半小时里,悦耳的声音不绝于耳。我每天期盼着这如期而至的歌声,就好像期待美味的早点一般。直到一天早晨,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缺什么呢?哦,棕林鸫今天没有唱歌。出问题了,我突然想起昨天在离巢不远的树林处看到了一只红松鼠(red squirrel),我推测可能它去骚扰鸟窝了。我赶到鸟窝,发现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鸟蛋全都不见了。想必棕林鸫的快乐心情也早已跌落谷底。这一周,再也没有听到过鸟的歌声,树冠里没有,哪里都没有。快一个星期过去了,我听到在小坡下面,雄鸟的歌声再次传了出来,原来这对棕林鸫在那里又安了新家,现在小心翼翼地又露了头,显而易见,之前的痛苦遭遇还压在心头,尚未退去。
可以说,没有什么筑巢的鸟类比棕林鸫更煎熬,因为他们受到乌鸦、松鼠和其他一些敌人的骚扰更多。与其他筑巢的鸟类相比,它们喜欢把鸟巢建造的“毫无遮拦”,没有猜忌之心,就跟他们的个性一样。距离地面大概八到十英尺的树苗的枝桠是他们选址时的第一选择,可是,这里同样也使他们成为了潜行在树林中的敌人的首选猎物。与灰嘲鸫、褐弯嘴嘲鸫(brown thrasher)、黄胸巨莺(chat)、棕胁唧鹀(chewink)那样的鸟类不一样的是,画眉鸟不会偷偷摸摸地潜行,巢穴也不像它们那样隐蔽。我们的棕林鸫都是内心坦荡荡,行为坦荡荡的鸟儿。但是另一种棕林鸫棕色夜鸫(veery)和隐夜鸫(hermit)在地上筑巢,它们至少要躲避来自乌鸦、猫头鹰(owl)、松鸦(jay)的伤害,不容易被远眺的红松鼠和鼬(weasel)发现。至于旅鸫,他们一直试图寻找着主屋或者副屋的庇佑。多年过去了,我未曾发现过一例棕林鸫成功建造的巢穴。在那个季节,我观察了两对鸟儿,显而易见,他们都尝试了两次,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均以失败而告终。其中一对是在苹果树上建的巢穴,树的附近有一个住宅,巢穴建在离路中间上方大约只有十英尺的地方,下面的高度只能通过一担干草。鸟巢的地基是用一大块报纸做的,非常醒目,而报纸很多时候并不是安全的理想材料,而且还十分醒目。也许报纸的内容可以捍卫人的权力,但这份报纸却无法保卫这个鸟巢的安全,使其避免受到伤害。鸟巢中有鸟蛋和雏鸟,却找不到刚刚会飞的幼鸟的影子,蓄意的谋杀行动已经在公路上方酝酿,只不过要选择的时间是在青天白日还是夜幕的掩盖下就是,而对此,我就不得而知了。好事的红松鼠无疑是罪魁祸首。另一个棕林鸫巢建在一颗枫树树苗中间,那里不远处就是我们提到过的那个乡村别墅。我感觉他们在这个季节建的第一个巢穴是在山下一个更为僻静的地方,只是以失败而告终,因此,这对鸟儿逃出来在距离乡村别墅更近的地方寻找庇护。搬家后,雄鸟在这儿附近引吭高歌了数日,我才偶然之间看到了它们的巢穴。就在那天早晨,我看见一只红松鼠在几码远的一棵树上搜寻,这边的鸟巢想必已经被它洗劫一空了。他可能和我一样是被棕林鸫的歌声引过来的。我没有去看鸟巢里面的惨况,因为几乎随即就被废弃了,雌鸟之前产的一颗鸟蛋应该早已被松鼠吞噬了。
我一直认为鸟儿之间存在歌唱方面的竞赛,终于,一个夜晚我在门廊处坐着时找到了证据。两只棕林鸫分别在邻近的两棵枯树的树冠上筑巢,那晚它们栖于枝头,用歌声对抗,持续了半个小时,他们像在赛场一样激烈地角逐。那是我享受过的最珍贵的一场听觉盛宴。他们斗志昂扬,不知疲倦,坚持不懈地唱着,不时换一个地方,变一个方向。但两只鸟儿之间一直保持着几码远的距离。显而易见,这是一场多么有趣的歌唱竞赛啊,我目不转睛地追随着他们。晨光渐浓,他们的精神也渐渐不支。一只鸟儿再也承受不了比赛的紧张情绪了,率先打破这场公平竞争的限制,似乎在说:“我说什么也要让你闭嘴。”同时,气势汹汹地向对手俯冲过去,在激烈的一追一赶之中,他们在树下灌木丛中逐渐淡出了我的视线。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