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天才成群地来”的时代,会是学术史上的绝响吗?——20世纪上半叶造就了一批才华横溢的学人,这个时局动荡的时期,却成了学术的黄金时代。借由一个个知识人的片断,重新审视大时代下的个体生命。
★ “国学”到底是什么,它真的存在吗?——王国维、陈寅恪等等如今被视为“国学大师”的民国人物,在当时都是利用新材料、提出新问题、开了新风气的现代学者,返视这一百年来的学术转型,观照现在的“国学”,我们或许会发现“国”与“学”之间的关系远远不是如此简单。
★ 在东西文化、新旧学术的十字路口,知识人该如何选择?——可以是通往现代世界的大道,也可能会带人坠入“背叛传统”的深渊。有的人手足无措、痛苦绝望,也有人徘徊犹豫、摸索前进。数十篇“学术史的别页”,刻画出那一代学人的的挣扎和探索历程。
国家与民族的动荡不安,把所有学者抛进巨浪颠簸之中,把那个时代知识人的心灵撕得四分五裂。在这些学者身上,可以看到时代的吊诡、潮流的变迁和思想的动荡,一个时代的学风与人格,仿佛在暗黑之雾中渐渐消失,学术和思想在互相刺激,知识与政治在彼此纠缠,理智与情感在相对角力。尽管说余音绕梁也可以“三日不绝”,但是“三日”之后呢?余音或成绝响,总会袅袅远去。
本书收录了葛兆光教授纪念晚清民国以来16位已故学人的随笔。这些人中,有的融入历史的大动脉中,有的成了被遗忘的暗流。作者回顾他们的经历,探寻他们知识、思想和信仰世界的“变”与“不变”,捕捉思想史与学术史、时代与个人间那微妙的角力与交融。
序(节选)
犹豫再三,终于在朋友和编辑的鼓励下,把二十年来纪念已经逝去的学者的二三十篇随笔,重新编辑了这个选集。照例,交出文稿,就该写序和定名,可是,用什么为题,写什么作序,我却很彷徨。原来这些文章,大概有近十篇不曾编入各种集子,但也有十几篇,曾经分别收入前些年出版的《考槃在涧》(1996)、《并不遥远的历史》(2000)、《本无畛域》(2010)几本随笔集里。现在回想,编那几本集子的时候,我对学术界还算有信心,总觉得前辈学者余荫犹在,如果“发潜德之幽光”,沿着余波或许仍可以溯流向上。但编这本集子时,我的心境却很苍凉,觉得前辈的身影,连同一个时代的学风与人格,仿佛在暗黑之雾中渐渐消失,不由得想到的却是“余音”这个多少有些无奈的词语。尽管说,“余音绕梁”也可以“三日不绝”,但是“三日”之后呢?因此现在我想到的,却是“余音”或成“绝响”,总会袅袅远去。
趁着重新编辑出版之际,不妨说几个萦绕心中已久的话题,也算是一个“坦白交代”。这几个话题,第一个是晚清民国学术究竟如何评价?第二个是有关传统中国的文史研究,为什么一定要把它叫“国学”?第三个是时代,以及独立与自由的环境,对人文学者究竟意味着什么?这些话题原本太沉重,并不适合在这种文字中表达,而且,下面说出来的话也太学究气,不过骨鲠在喉,只好请读者耐心地听我絮叨。
一
从20世纪90年代起,很多有关晚清民国学者的评论文章出来,我也从那时起,陆陆续续写了一些有关学者的随笔,到现在数下来,还不止这二三十篇。在我看来,这些有关学者的随笔,并不算是学术史,最多只能算“学术史别页”。尽管我写了不少有关沈曾植、王国维、陈寅恪等人的文章,但我总觉得,把这些别有怀抱的随笔看成学术史,其实多少有些误会,真正的学术史,应当讨论的是“学”。比如,谈王国维,应当讨论的是他的古史之学、甲骨文字之学、蒙元辽金史地之学,而不是他在颐和园的自沉;谈陈寅恪,应该讨论的是他的那些预流之学问,比如中古历史与宗教研究,而不是他在《王观堂先生纪念碑铭》上说的“自由之精神,独立之思想”;至于周一良,学术史最好讨论他的中古史、佛教史和日本史研究,而不是那本《毕竟是书生》。
不过话说回来,学者也和普通人一样,身处社会,必然受到社会变动的影响。特别是晚清民初以来,中国经历“数千年未有之变局”,原本“天不变道亦不变”,现在却“瞠目不知时已变”。国家与民族的动荡不安,把所有学者抛进巨浪颠簸之中,且不说帝制王朝与共和政体的交替,民族危亡与思想启蒙的冲突,民族本位与世界主义的抉择,就是业已习惯的旧传统与汹涌而来的新潮流,赖以自负的旧学问与需要追逐的新知识,习惯面对的旧朋友和不得不面对的新贵胄,也已经把那个时代知识人的心灵撕得四分五裂。
因此,在这些学者身上,你也看到了时代的吊诡、潮流的变迁和思想的动荡,这些有关知识、思想和信仰世界“变”与“不变”的经历,成了我写这些学者随笔的主要内容,用有关沈曾植的那一篇文章中的话来说,就是学术史与思想史有些分不开。那个时代,学术和思想在互相刺激,知识与政治在彼此纠缠,理智与情感在相对角力。20 世纪非常特别,充满政治化的环境,使得知识分子的命运与处境也非常特别,这个时代,没有退隐山林,没有袖手旁观,没有骑墙中立,就好像那句著名口号“华北之大,放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一样,时代逼着你不归杨则归墨,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
“灵台无计逃神矢,我以我血荐轩辕。”在这两句诗里,最让我看重的就是“无计”二字,仿佛写尽满怀的无可奈何。在《阴晴不定的日子》这篇随笔中,我曾记述了1927 年6 月2 日那天,王国维从容写下“经此世变,义无再辱”,然后自沉昆明湖的经过,在这里不妨再接着看受命整理王国维后事的陈寅恪和吴宓。十几天之后的6月14日,仍是在清华园,深夜,陈寅恪与吴宓长谈,吴宓觉得,自己面对旧理想和新世界,就像左右双手分牵二马之缰,双足分踏两马之背,“二
马分道而驰,则宓将受车裂之刑”。陈寅恪则安慰他说,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必然面临痛苦,“凡一国文化衰亡之时,高明之士自视为此文化之所寄托者,辄痛苦非常,每先以此身殉文化”。几个月后,陈寅恪把这层意思写在了纪念王国维的《挽词》里,在小序中他说:“今日之赤县神州值数千年未有之钜劫奇变,劫尽变穷,则此文化精神所凝聚之人,安得不与之共命而同尽?”
这实际上是那个时代的精神史,却不能说是那个时代的学术史。
序 / i
一个佛教居士的忧思 / 003
世间原未有斯人 / 013
欲以“旧道德新知识”六字包扫一切 / 027
阴晴不定的日子 / 043
佚札留存在异乡 / 055
王国维手稿本《殷虚卜辞中所见先公先王考》跋 / 065
最是文人不自由 / 079
平生为不古不今之学 / 093
万里之外总有人牵挂 / 107
学术的意味 / 113
徘徊到纠结:顾颉刚关于“中国”与“中华民族”的历史见解 / 119
吾侪所学关天意 / 131
“刮骨疗毒”的痛苦 / 145
谋万国知识之沟通 / 155
重读潘光旦 / 161
不是旅行季节的旅行 / 165
学问的意义毕竟久远 / 169
“正晌午时说话,谁也没有家” / 175
重读杨联陞日记 / 189
黄河依旧绕青山 / 201
看人如伊吕 / 217
遥知水远天长外 / 221
师友三十年 / 231
那一道不曾消失的风景 / 237
附录一 运化细推知有味 / 247
附录二 世家考 / 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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