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后心理干预的效果与评估:“汶川地震”心理救援深思录》:
地震来袭
张丽君是北川职业中学政教处的老师,平时负责教学生们跳羌舞、唱羌歌。每天中午学校把班级里表现不好的学生挑出来,单独培训行为规范。2008年5月12日这天中午,正是第一次实施。吃过午饭后,张丽君匆匆赶到学校,由她来接着讲行为规范的第二堂课。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十分困乏。
14时28分,有学生感觉到地面在震动。张丽君觉得正常,因为学校紧邻着马路,经常有运货的卡车经过,引来地面一阵震动。不一会儿,他们明显感觉地面开始晃动,有老师在外面喊“快跑,地震了”。张丽君急忙叫学生跑出去,刚走到门口,她就被气流冲了出去,摔倒在操场上。
从教室逃出后,有几个学生拼命往宿舍里跑,张丽君没喊住。学生们一进去,宿舍楼的一楼就下沉了,他们被砸在里面。
教室在一楼,张丽君班里的学生全部逃出了。她带着学生们趴在操场上,大家都使劲地哭。地面裂开了口子,他们所在的地方像是一座孤岛,而后裂缝又被震得几乎合上。等强烈的震感过去,张丽君缓缓站起来,使劲拍打自己的大腿,“我是活的还是死的?”
张丽君开始组织自救,她和其他老师指挥学生把床单系在一起,从栏杆上垂下,在下面一个一个接着。把学生接下来后,他们开始组织大家营救被困在废墟下的学生。
余震接连不断,救援只能插空进行。余震平息,张丽君就叫学生去找人,快速地刨一下。余震一来就叫学生赶紧跑,“像和地震躲猫猫似的”。
从废墟挖出来的第一个人,张丽君一时没认出。旁边的学生告诉她,是刘强。印象中,这个孩子以前挺高的,现在看起来却很矮。张丽君凑过去,刘强已经没法说话了。张丽君拿卫生纸擦了擦他嘴角的血。过了一会儿,他就失去了呼吸。她只能拿张纸搭在他脸上。
张丽君记得,有些活着的学生被困在一楼,有血从上面哒哒掉在他们身上。好长一段时间,张丽君都不敢再回到职中附近,“一到那边就有点触景生情,很惨的”。
自救一直持续到12日晚上,没人能睡着,因为四周的教学楼和宿舍中还不时传来学生的叫喊。“救我呀,张妈”,因为和学生们关系亲,大家都叫张丽君“张妈”。一听到学生的声音,张丽君眼泪就出来了,赶紧跑过去看看,“但看了也没法啊。”没有救援工具,老师们有心无力,只能尽量安抚学生,让他们保存体力。
张丽君以前最害怕看到死人的,但不知怎么的,那天晚上没有感觉到害怕。恐惧的感觉是在地震后一段时间才开始产生的,有段时间她晚上常常做噩梦,梦见人死去的样子。
她让学生们四处找些水来,传进去给被困的学生们轮流喝。有的学生去抬了几瓶白酒,张丽君用来为受伤的学生消毒洗伤口。
楼道是垮塌最严重的地方。北川职中的楼道大都分布在每层楼的两侧,男生宿舍和教学楼都有楼道整体坍塌了。女生宿舍位于教学楼的四楼,张丽君亲眼见到一个叫乔爽的女孩慌张地跑出宿舍,然后一脚踩进了已经垮掉的楼道,掉了下去。
走出教室,有两个方向通往楼道。往厕所方向走的学生全被埋了,而去往另一个方向的楼道却没有坍塌。“他只要往右边走,不往左边走就没事儿,但谁知道呢。”张丽君觉得,没有人能提前预知死亡埋伏在哪个方向,活着全靠运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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