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万才脱贫日记选·精准扶贫》:
2015年7月17日
星期五
农历六月初二
讨厌这阴不死阳不活的鬼天气,雨也不雨,晴也不晴,就这样点点滴滴,怎一个烦字了得!
到吃晚饭的时候了,败家的老娘们儿打牌还没回来。傻儿子又不知从哪里弄来那么多碎纸片、烂树叶儿,撒得满院都是。藏在床下边的酒不知又被这娘们儿扔到了哪里!唉!真要命,前天老树卖废品挣了十几块钱才买了瓶酒,还没喝几口这老东西就回来了,怕被她看见又生闲气,慌忙间藏在了床底下,现在咋就没影了呢?我知道,老婆子不让喝酒,一来是心疼花钱,二来是怕我喝醉了闷头睡觉不去干活。可现在是晚上啊!不让我弄两口儿这觉还怎么睡?
也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老树染上了不喝酒睡不着觉的贱毛病。白天有事忙碌有人说话也还能过,每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老树总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每当想起自己这个苦命的儿子,瞬间觉得心灰意冷,前途无望。年轻时凭着自己一身蛮力,总认为多挣钱,找到好医院好医生也许能治好他的病,所以,老树也曾很努力地拼命干活,希望能够攒到些钱。怎奈时运不济,命如纸薄。平日里虽出门打几天零工,但只要一领到工资,孩子就开始发病,不是发烧抽搐就是肺部感染,弄得三天两头老往医院跑,每次都是把兜里的钱花光了病情才见好转,然后回家重新打拼,如此过着这般日复日、年复年几乎没有消停的日子。那年县医院新建一栋门诊楼,老树曾指着大楼和老伴调侃:“看见了吗?这楼房的一个墙角就是用咱的钱建起来的,你信不信?”老伴一脸无奈,知道我在说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之后是痛苦的抱怨:“为啥咱的命就这么苦呢?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我于是只好自欺欺人般地劝她:“别怕,总有一天,随着医学的发达,咱娃的病也许就能治了,咱只要多挣点儿钱,等把孩子的病治好了,咱们的日子就好过了。”直到有一天,一位神经内科的权威专家做出结论:“这种病不但无法治疗,随着年龄的增长,这孩子的智力还会越来越差。”不幸,事实验证了专家的话,这孩子现在的智力水平还不如其十几岁时,我和老伴彻底绝望。看着别人家和他同龄的孩子有的已经结婚生子,有的在外打工求学,我和老伴自觉不自觉地就有些自卑和沮丧。不知道有多少次,或参加喜庆宴会,或偶遇亲朋老友,每当别人乘着酒兴,兴高采烈地向别人炫耀自己的孩子如何出人头地、怎样事业有成时,老树总是趁人不注意悄然退下,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以手抱头,向隅而泣。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别人家的院子里灯火通明、欢声笑语,我和老伴闷声而坐,相对无言。想想以后的日子,老伴往往忍不住默默流泪,这时候我只有勉强说些宽心的话劝慰:“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说一步吧!也许说不定啥时候会有转机呢。”可自己心里也没个准底儿,不敢想象未来的结局该怎样收场?慢慢地,老树贪上了饮酒,老伴贪上了打牌,穷日子过一天算两晌,麻醉一会儿是一会儿,有道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随他去吧!
掌灯时分,老伴终于回来了,看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知道准是又输了钱。老树也不敢再去追问那半瓶酒的事了,小心翼翼地帮她做好了饭,自己胡乱扒拉几口,喂完了傻儿子,到门外的小卖部赊了瓶酒,然后提溜着到瓜田睡觉去……
虫声阵阵起伏,鬼火团团来去。
三杯老酒下肚,瓜棚卧听风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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