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可以说是百年来中国文学ZUI重要的文体之一。它的容量和传达的社会与文学信息,使它具有极大的可读性。从《阿Q正传》到《小二黑结婚》,从《李双双小传》到《烦恼人生》,中篇小说就像一面镜子,映射出这一百年来中国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折射出这一百年来中国人精神生活的变迁。
2018年适逢中国现代白话小说问世100周年,值此之际,春风文艺出版社重磅推出《百年百部中篇正典》,选取百年来文学和社会价值兼具的100部中篇小说作品,并按照发表时间顺序编辑而成。丛书收入了鲁迅《阿Q正传》、萧红《生死场》、巴金《憩园》、沈从文《边城》、铁凝《永远有多远》、贾平凹《天狗》、王安忆《小鲍庄》、余华《现实一种》、格非《褐色鸟群》、苏童《妻妾成群》等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具影响力的中篇力作,展现了百年中国中篇小说创作所取得的巨大实绩。丛书中的大多数作品都曾荣获鲁迅文学奖、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小说月报百花奖等国内ZUI重要的中篇小说奖项。这些作品都具有鲜明的独创特点,已经成为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的经典之作。
一、陈香和诗人
有一天,一个叫莽河的诗人游历到了某个内陆小城,他认识了一个叫陈香的姑娘,陈香是一个文艺青年,在小城的大学里读书,读的是中文系,崇拜一切和文学有关的事物。莽河不是一个声名震天的名家,不是北岛、江河,也不是后来的海子、西川,只能算是小有诗名。不过这就够了,在那样一个浪漫的年代,一个小有名气的诗人的到来,就是小城的大事了。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是一个游历的年代,诗人们的足迹遍布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在某条黄尘滚滚的乡村土路上,在某个破烂拥挤污浊不堪的长途客车上,在一列逢站必停的最慢的慢车车厢里,都有可能出现一个年轻的充满激情的诗人。他们风尘仆仆,眼睛如孩子般明亮。那些遥远纯净的边地,人迹罕至的角落,像诺日朗、像德令哈、像哈尔盖,随着他们的足迹和诗,一个一个地,走进了喧嚷的尘世和人间。
陈香读大四,面临着即将到来的毕业考试和分配,可她还是参加了文学社的活动。那天,他们在汾河边聚会,和诗人座谈。诗人一下子就把陈香镇住了。诗人说,我生在黄土高原,我要让黄土高原发出自己的声音。那时,陈香没有看过《索菲的抉择》,不知道那是一种改头换面的模仿。
然后,他热血沸腾地为他们朗诵了他最新发表的长诗——《高原》中的一节:
也许,我是天地的弃儿
也许,黄河是我的父亲
也许,我母亲分娩时流出的血是黄的
它们流淌至今,这就是高原上所有河流的起源
…………
太像一个诗人了。年轻的陈香激动地想。他披着长长的油黑的头发,脸色苍白,有一种晦暗的神经质的美,眉头总是悲天悯人地紧锁着。他们有了一夜情,就在他借住的朋友的小屋里。一群人,喝了太多的酒,酒使诗人情不自已。那是陈香的第一次。她怀了献身的热忱,抖得像发疟疾。他很温柔。他温柔地、怜悯地把这洁白无瑕的羔羊紧紧抱在自己怀里,说道:“我的温暖,我的灵感啊……”
陈香落泪了。
两天后他离开了这城市,从此杳无踪迹。他汲取了这城市的精华:爱、温暖、永逝不返的少女的圣洁和一颗心。他带着这新鲜的一切重新上路,再没有回头。这城市是他生命长旅中的一个驿站,他在这驿站中留下了一个故事,他却永远不会知道。
陈香在他离开后的那些日子里,常常一个人去看河。她就是从那时起爱上了河流。她站在坝堰上,眺望汾河,河水只有浑黄的一条,但河床是宽阔的。防风林带在她视线可及的远处,绿得又端庄又单调。蓝天、白云、黄水,偶尔飞过的水鸟,她小小的秘密,就藏匿在这地久天长的、永不会开口的天水之间。眼泪会忽然涌上她的眼睛,又疼又甜蜜。她以为这一切将是天长地久的,那时,她不知道,有一天,这永恒的河边景色会成为最幻灭、最伤痛的青春记忆。
两个多月后,陈香毕业留校了,她以闪电的速度结婚,嫁给了一个和她一起毕业留校的学长。学长比她大八岁,有过婚史,几年前离异。七个月后,儿子出生了,陈香的儿子,健康、结实、漂亮,哭声又响亮又理直气壮,一点儿没有“早产儿”的孱弱:没人会相信这是一个严重不足月的婴儿。陈香把他抱在怀中,来探望的人们尽管心存疑惑,嘴里却说:“噢哟,小家伙好命大,真壮实!”
要不就打圆场:“老话说得好,七活八不活嘛!”
陈香骄傲地、坦然地笑着,亲着儿子的小脸、小鼻子、小眼睛,亲着他娇嫩的、小得不可思议的十个小手指头。多奇妙啊,她感动地想,现在,你再也不能和我分开了,你就是人在天涯,也不能和我分离。她柔情似水的亲吻大概使儿子感到了不耐烦,他突然一蹙眉头,晃着小脑袋,那神情,几乎就是某一瞬间的重现!她呆了一呆,忽然仰脸哈哈大笑,笑着,却泪如雨下。
丈夫走过来,抱住了她。丈夫说道:“可怜的陈香……”
行走的年代
七根孔雀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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