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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时间 :
牵风记(典藏版)(精)/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全集
0.00     定价 ¥ 56.00
浙江工贸职业技术学院
此书还可采购1本,持证读者免费借回家
  • ISBN:
    9787020176762
  • 作      者:
    作者:徐怀中|责编:李宇
  • 出 版 社 :
    人民文学出版社
  • 出版日期:
    2018-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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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进大别山亲历者 | 鲁迅文学奖获得者 | 著名军旅作家 | 徐怀中

九旬高龄,以“国风”式的书写,再续五十余年前未竟之作

 

作者是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老八路,戎马生涯,笔耕不辍,《我们播种爱情》《无情的情人》《西线轶事》《阮氏丁香》《底色》都是脍炙人口的佳作。年已九旬,又捧出了长篇新作《牵风记》。这部小说,既是作者对战争与人性的深刻沉思,也展现了他矢志不渝的写作追求:“尽*大力量去完成精彩的一击。”

 

作者自语

在这一部作品中,我把此生对人生、对战争的很多思考都融进去了,但我也不点破,让读者自己去看,你看出三分就分,你看出五分就五分。

我对写作的追求,是尽*大力量去完成精彩的一击。



一九八一年三月十四日,病中的中国作家协会主席茅盾致信作协书记处:“亲爱的同志们,为了繁荣长篇小说的创作,我将我的稿费二十五万元捐献给作协,作为设立一个长篇小说文艺奖金的基金,以奖励每年*优秀的长篇小说。我自知病将不起,我衷心地祝愿我国社会主义文学事业繁荣昌盛!”

茅盾文学奖遂成为中国当代文学的*高奖项。自一九八二年起,基本为四年一届。获奖作品反映了一九七七年以后长篇小说创作发展的轨迹和取得的成就,是卷帙浩繁的当代长篇小说文库中的翘楚之作,在读者中产生了广泛的、持续的影响。

人民文学出版社曾于一九九八年起出版“茅盾文学奖获奖书系”,先后收入本社出版的获奖作品。二〇〇四年,在读者、作者、作者亲属和有关出版社的建议、推动与大力支持下,我们编辑出版了“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全集”。此后,伴随着茅盾文学奖评选的进程,我们陆续增补新获奖作品,力求完整呈现中国当代文学*高奖项的成果,使其持续成为读者心目中“茅奖”获奖作品的权威版本。现在,我们又推出“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全集(典藏版)”,以满足广大读者和图书爱好者阅读、收藏的需求。

在“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全集(典藏版)”的编辑过程中,我社对所有作品进行了版式统一以及文字校勘;一些以部分卷册获奖的多卷本作品,则将整部作品收入。

感谢获奖作者、作者亲属和有关出版社,让我们共同努力,为当代长篇小说创作和出版做出自己的贡献,为广大读者提供更多的优秀作品。

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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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徐怀中(1929-2023)1945年参加八路军,曾任昆明军区宣传部副部长、文化部副部长,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主任,解放军总政治部文化部部长;全国政协委员,中国作协副主席,全国文联委员。从文工团团员到将军部长,亦文亦武,一生跌宕起伏。

著有长篇小说《我们播种爱情》,中篇小说《地上的长虹》,电影文学剧本《无情的情人》,中短篇小说集《没有翅膀的天使》《徐怀中小说选》《徐怀中代表作》,长篇纪实文学《底色》等。《西线轶事》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底色》获鲁迅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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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介绍
投奔延安的青年学生汪可逾,路经“夜老虎团”驻地,因一曲古琴《高山流水》,与团长齐竞相识,成为他部下的一名文化教员。汪可逾聪明灵动、冰清玉洁,齐竞文武双全、儒雅健谈,在浪漫激越的战地恋歌即将奏响之际,却发生了难以预料的突发事件…… 骑兵通信员曹水儿高大威猛、勇敢果决,为齐竞所看重,也颇受女性青睐。在漫天烽火中,他却时常自我失控,终于酿成了悲剧…… 在晋冀鲁豫大军千里挺进大别山的战火中,汪可逾、齐竞、曹水儿等人的命运有着怎样的演变?那匹灵性神奇、善解人意的老军马又该如何功德圆满,死而无憾? 小说血色唯美,空灵奇崛。既有对战争、人性的深刻思考,也有人与大自然神奇关系的表现,亦真亦幻,拓展了战争文学的创作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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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书摘

精彩片段选摘:

骑兵通信员曹水儿恳切要求,由他带路找到那个“红军洞”,然后再执行处决,当即遭到严词拒绝。现在,只能根据他画出的一张地图四处寻找,还好,很快就找到了。

万万想不到,洞里空空如也。汪参谋的遗体不翼而飞了吗?都在大骂曹水儿,这小子搞的什么鬼!“一号”说不会的,耍弄大家一番对他有什么好?想来有两种可能:一、汪参谋住的不是这个洞,另外还有一个洞;二、曹水儿离开这几天,有人发现了这个溶洞,把遗体运走了。于是决定扩大范围,继续搜查。

来到一处山坳里,三面为陡峭的悬崖石壁所环抱,一道瀑布从岩壁上抖落下来,腾起一团团水雾。远远看见一棵高大挺拔而又枝杈稠密的古树,顶端处有两个硕大的老鸹窝。

司令员齐竞走在前面,他首先发现一头完整的大牲口骨骼,白花花的,犹如古脊椎动物展览馆里一件弥足珍贵的陈列品。

“滩枣!滩枣!”齐竞自语道。

大牲口骨架,看上去都是一样的,他如何能认得出是“滩枣”呢?作为他的坐骑多年,目光所及便会有感觉,但是他拿不出证明来。本来,一看臀部的火印即可认定,但马皮没有了,火印“9”号自然也就无影无踪。

可以肯定,“滩枣”的尸体是被鹰群抢食了,只剩下尾巴在那里,仿佛是特地留下来为齐竞作为凭证的,骑兵通信员把马尾巴编成了许多条小辫子,像新疆姑娘那样,是“滩枣”,绝无差错!

找到了用荆条编成的一个长方形的“褥垫”,不知干什么用的。司令员看来看去,他由此推断,正是这匹老军马,将汪参谋的遗体置于荆条“褥垫”上,口衔荆条将她拖出了溶洞。估计不可能走出太远,应该就在附近什么地方,要求大家仔细去搜寻。

几个随行人员无论如何不肯相信,“滩枣”怎么能拖着荆条“褥垫”走在陡峭的山石间,而保证遗体不至于翻下山沟里去呢?

“它完全有这个能力!”司令员对他的判断有十足自信。

上党战役中,齐竞从崖头上跳下摔坏了腿,一时无人前来救援。“滩枣”将马褡子摊平了,用头部一点一点把他推到上面去,口衔住马褡子,艰难地将他拖到了包扎所。现在,老军马重复利用了多年前它的这一项创造性措施,只是马褡子改成了荆条“褥垫”,来运载汪可逾的遗体。

想象得到,老军马已是奄奄一息,勉强将汪参谋运出来,便卧下动不了啦。成群的鹰鹫在上空盘旋已久,不等老军马死去,便发起了集体攻击,不要几分钟,只剩了一副骨架。

齐竞的坐骑屡立战功,现在更是这等荣耀,竟享受到了如此庄严的“天葬”仪式。他热泪盈盈,捡起一块肋骨,悄悄珍藏在衣袋里。

 

在一片乱石中发现了汪参谋的古琴,进一步证实,司令员的推断完全符合事件的真实经过。想是“滩枣”运出汪参谋时,或是这张古琴就摆在遗体旁边,或者是分作两次,先把遗体运出来,特为古琴又往返一趟。中途摇摇晃晃掉落下来,卡在石缝里,只好丢弃在这里。

“一号”从木盒中取出古琴,一个满怀紧紧抱过来,将脸贴在琴面上。然后反过去正过来,仔细观察被损坏处,如同查看一位亲人尚在渗血的伤口。

初次见面,他很快就认出,北平女学生抱着的是一张宋代老琴,并且随口背诵出白居易的《废琴》。事情竟然是如此急促,挥手之间已经物是人非。永远不会再有七弦琴弹奏应和,两人联袂上演的一曲异常激越而又足够凄苦的战地恋歌,就此烟消云散。

在黄河渡口,齐竞派曹水儿沿河去寻找小汪,如果找不到人,就把她的古琴坠一块石头沉下黄河。谁会想到,反而是汪参谋把这一张千年老琴留给了他!“一号”将古琴装进木盒,回身交给一名小警卫员。

属于死人的物件,小警卫员难免有些慌张犹豫,没有立即接过去。等他醒悟过来,连忙伸出两只手来接时,首长啪的一下打开他的手,把古琴揽在自己腋下,气呼呼地向前去了。

 

“在那里!在那棵老树的树洞里!”是谁忽然呼喊道。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于一株大树,接近地面的树干,至少要四五个人伸展手臂,才可环绕对接。年代过于久远了,连接树根的部分出现分裂,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多个树洞。远远望去,汪参谋遗体背靠树干站立在那里。

难怪,那么多人分头去找,一直没有找到。在人们观念里,一具尸体,肯定是平躺下来的,天哪!她竟是站立着的。人们纷纷发出呼喊,那呼声充满了抑制不住的惊慌与恐惧。

“一号”视力不好,他向树洞里观望许久,没有看见汪参谋的遗体在哪里。倒是辨认出了,面前这一棵参天大树,并非普通的什么树,而是一棵银杏树。显然,这个发现对齐竞来说意义极不寻常,简直不下于发现了新大陆,他激动地对随行人员说:“没错!是一棵银杏,小汪*喜欢的树种,又叫白果树!”

有过多次,齐竞佯装自己对古老的银杏树一无所知,总是饶有兴味地在听小汪给他上课。而讲起银杏,小汪总是两眼闪动着激情的泪花,显露出她对于这个神奇树种的喜好痴迷到了何等程度,让“一号”不能不为之动容。

银杏出现在地球上,约两亿五千万年了,是第四纪冰川运动后遗留下来的孑遗植物,历经生存环境变迁的严苛考验,同时代的恐龙灭绝了,古生代植物也绝迹了,唯有银杏坚韧地存活了下来。它的生长演化绵长不绝而又生机勃发,被称为“生物活化石”。

小汪回忆,她每年有两次跟随父母去北京潭柘寺看银杏。春夏时节,扇形树叶葱绿葱绿,显得那样沉静庄重。秋冬之际,又染作金黄金黄,优雅而灿烂。特别是在低角度阳光的照射下,炽烈通明,犹如即将出炉的钢水,点燃起多少摄影家们层出不穷的创作灵感。

小汪不厌其烦地讲起,银杏开花在农历二月,有心观赏,你必须起个大早,在二更以前到达。这种青白色小花,随开随谢,晚到一点,只好等待明年了。当*后一片树叶刚刚飘落,你踮起脚尖仔细去看,枝条上每一个小小的冬芽,全都笑眯眯地张开了口。

“一号”眯缝着双眼,模模糊糊地,向银杏树洞内观察。终于他看清楚了,汪可逾头部微微偏向一侧,两臂松弛下垂,全身呈浅古铜色,骨骼突出的部位,在日照下闪放着光亮。

齐竞暗自琢磨,难道会是汪参谋生前曾向“滩枣”授意,届时请将我的遗体运送到某地某地去吗?绝对不可能!如果不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那么你便无法解释,并且永远无法解释,老军马为什么如此大费周折,一定要把汪参谋从那个水溶洞里,搬运到这棵银杏树树洞里来呢?

尽管内心存在一个个疑团,但对老军马为汪参谋所做的安排,齐竞却充分予以理解。而且他毫不怀疑,死者在天之灵,也一定会表示十分满意。汪可逾一向随遇而安,更何况落脚在一株银杏树洞里,正是她所祈愿的一生*后归宿之所在。那么,以后的事情不难想象,遗体看上去像是印在那里的一个女性人形,久而久之,完全与银杏老树融为一体了。

齐竞再向前去,观察更清晰些了。汪参谋一条腿略作弯曲,取的是欲迈步前行的那么一种姿态。她显然是意犹未尽,不甘心在两亿五千万年处迟滞下来,想必稍事休整,将会沿着她预定的返程路线,向零公里进发,继续去寻找自己的未来。

 

军分区司令员两眼泪水模糊,看不清汪参谋面部表情,仿佛远远地向他送过来一个微笑,如大家所说的她那种“标志性微笑”。完全不像是在怨恨他,更不至于冲过来咒骂他撕扯他。在这个北平女学生面前,他所背负的债务远高于大别山主峰,而齐竞自认为,汪参谋以她的一死,**严厉地惩处了他,同时也便原谅了他的一切一切。

齐竞感觉自己成了一个纸糊的人,飘飘忽忽地,终于又一次扑倒在地上。只得两手插入泥土向前爬行,拼命爬呀爬呀!他内心如翻江倒海,却又是一片茫茫然,无异于夜游症发作。他自顾要接近那一具女人的遗体,并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将要采取什么具体举动。

仿佛一瞬间受到了某种启示,内心欲念那样急切。他感觉自己如来自大沙漠一个干渴得要死的人,终于寻找到一处凛冽清澈的甘泉。只见他双膝跪下,仰面迎向前去……

距离银杏树很近了,齐竞忽然注意到,各种小虫虫比如蚂蚁、地鳖、黑虫、蜣螂等绕行银杏树庞大的根部,不停地在转圈圈。却没有一只小虫超越无形的界限,爬到树干上去。他忽然想起,银杏树原本就是不招虫的,不必大惊小怪。

“滩枣”尸体被鹰鹫争抢一空,只剩下了一堆白骨,汪参谋遗体距此不过几步路,却保全了下来,为什么?齐竞推想,那些鹰鹫不同于虫类,却同样不能靠近小汪遗体,显然,这里有人们尚未可知的某种特殊原因,使得鹰鹫对侵害遗体有所忌讳,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人民解放军这个“革命武装集团”中的大知识分子齐竞,竟然一时心虚,以为不仅是地上爬着的虫类,也不仅是天上飞着的鹰鹫,同样也应该包括他本人在内,都必须遵守这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能在古老的银杏树周围打转转,而不可越雷池一步。

不!根本不存在这种可能性,那些虫类禽鸟与我什么相干!齐竞继续爬行向前去。他忽然听到,汪参谋以她一贯的平静语调,在重申她的那一句临别赠言:“齐竞,我从内心看不起你!”

这话音像是经扩音器放大了,那么响亮、那么真切。这是汪参谋对“一号”首长所能讲出口的,*为严厉*为尖刻*为决绝的一句话了,不留任何余地,比臭骂他一通更加刺耳。他全身瘫软,不得不停止下来,难以再向银杏树接近一步。他把脸埋进双手中痛哭不止,全身不停地颤动着。许久许久,他摇摇晃晃站起身呼喊着:“小汪!你不能这样对待我!小汪!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他自以为呼喊声多么大,小汪应该听得到的。其实,只是发出一阵咕咕哝哝的声音。一时胸口憋闷,感觉有些恶心,热乎乎的一口鲜血吐在地上。他不愿意让随行人员知道,想用脚推着沙土掩盖血迹。然而还没有来得及完成这个动作,他就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他的两名警卫员,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突然事件,一时间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是谁在旁边厉声喝叫:“要你们两个吃干饭的吗?还不快找卫生队长带担架来!”

 

 

战争结束,中、高级将领们早着手在编织升级版的凯旋门之梦。而醉心于军事指挥艺术的齐竞,多年来却心灰意冷,无声无息,彻底把自己封闭起来了。他甚至于发出了这样一个非正式公告:“谁都不要来,哪里也不去!”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陪伴老将军的,是汪可逾留下的那一张宋琴。琴身早已是残破不堪,唯独靠外面的一根“宫弦”,亦即减字谱上所指的“一弦”,尚可弹拨出声音。老人每天晚间就寝之前,必不可少的,要坐在琴桌前面,久久抚摸着古老的宋琴,间或弹出一两个空弦音。

齐竞特别喜欢养猫,先后有三四只可爱的小猫,在这位老军人身边,享受了它们各自应有的寿数,与老人依依惜别而去。现在,与老爷子形影不离的一只布偶猫,毛发重点色是丁香色,海水一般的蓝色双目微微上扬,是猫类中少见的“丹凤眼”。性情温顺安详,知道怎样适应于老主人的生活状况,一切动作都是不声不响的。

老战友们劝告他多走动走动,齐竞总是解释说:“抗战八年,加解放战争三年,接着是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差不多忘记方块字了,我得坐下来好好读几本书。和老同志交流太少,很对不起!”

他玩命地找书来看,这倒是实情。图书馆借不来的,只得掏腰包去买。为了节省开支,常常把读过的书拿到旧书市上去,以定价三分之一,换旧书回来。其中一本旧书封面扯掉了,连书名都没有,在封面下的空白页上写有这样两句言语:“被揉皱的纸团儿,浸泡在清水中,会逐渐逐渐平展开来,直至回复为本来的一张纸。人,一生一世的全过程,亦应作如是观。”

并非出自古老的经卷,也不是什么具有研究价值的碑文石刻。想来是前一位读者引述自正文,以楷体字规规矩矩抄写在这里的。或是读后摘其要者,记录下了自己的心得与感受。无从考证,不妨就称之为“空白页寄语”好了。

记得汪可逾讲起过,她父亲正要写一幅行草,医院来电话了,告知夫人生了一位千金。父亲大喜过望,一时不知所以,裁下的宣纸边揉作一团,本想丢进废纸篓,却丢进盛满清水的玻璃杯里去了,他仰天大笑,好啊!女儿名字有了,就叫“纸团儿”!

根据小汪的讲述,这位书法家事先并不知道有“空白页寄语”。兴之所至,信手拈来,为女儿取下一个颇有情趣的名字,仅此而已。齐竞感觉,仿佛冥冥之中,书法家与他不曾谋面的一位人士,进行了“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友好合作,由他写出上篇,“空白页寄语”的作者续写了下篇。珠联璧合,一篇完整的箴言美文就此完成。

齐竞看了一遍又一遍,不禁轻轻读出声来。夜间已经睡下,又打开台灯,聚精会神久久捧读。他身边的工作人员颇觉奇异,不就是几句普普通通的言语吗,为什么竟让他这样精神恍惚,不可自拔?

齐竞原想以原建制部队名义,为汪可逾举办一次正式的安葬仪式,在大别山主峰下那一棵银杏树旁,立一个石碑以供悼念,由他执笔来起草悼文。拖延几年了,脑子总是空空的,不知从哪里着笔。读了“空白页寄语”,茅塞顿开,一挥而就,定名为《银杏碑》。

 

银 杏 碑

 

汪可逾 于一九二九年十一月二十六日生于北平市一个诗书之家,一九四五年初入伍,在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独立第九旅司令部任参谋。一九四七年九月九日在一次战斗中受重伤,次年初春逝世于大别山主峰下一个水溶洞中,时年一十九岁。

人的一生,不外是沿着各自设计的一条直线向前延伸,步步为营,极力进取。而汪可逾却是刚刚起步,便已经踏上归途,直至回返零公里。从呱呱坠地,便如同一个揉皱的纸团儿,被丢进盛满清水的玻璃杯。她用去整整十九个冬春,才在清水浸泡中渐渐展平开来,直至回复为本来的一张白纸。

与她相识的人,无不希望以她为蓝本,重新来塑造自己。实则她一以贯之的人生姿态,在她本人纯属无意识,莫知其然而然。因此不可复制,别人永远学不会的。只要你着意仿效,便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所好的是,她的那个标志性微笑总是会随着一缕春风浮现在我们面前。

祝愿汪纸团儿一路走好!

齐竞泣血顿首敬书

 

“一号”与身边几个工作人员闲聊,写完银杏碑文,再没有什么值得他牵挂了。言外之意,他可以撒手人寰了!近来,更常常无缘无故提及一个十分敏感的话题——安乐死。并且考证说,这个词语源于希腊文,真正的含义是“幸福地死亡”。

事实上他已经在采取行动。医生每天晚上发给他的三粒安定片,服下两片截留一片,一天一天积存起来,放在抽屉里,用几本书挡着。只待“弹药”足够,便可毕其功于一役。

主治医生早制定了对策,暗中和老爷子在斗法,老人存下的安定片,被他依次替换为维生素C片。大家觉得玩这一种小把戏不是个办法,不如给他揭穿了,每次盯着他全数服下三片安定。主治医生说,给他断绝了这条路,他会另辟蹊径,你一时搞不清楚,怕反而会坏事。先这样对付着,争取尽快打通他的思想。

这天,服务员照顾首长洗了一个澡,为了让他好好睡一大觉,度过炎热的中午,特地把老爷子须臾离不了的布偶猫也给抱了出来,免得它捣乱,然后便紧闭了房门。

不难想象,这个房间里将会发生什么事情。为齐竞预留的时间富富有余,他从从容容将四十多片维C送进口中,饱含冰水,脖颈猛地向后一仰,咕咚一声顺下去了。然后直直地仰卧在床上,将被窝拉至胸口,如正式追悼会上遗体安放那样,只欠了周边摆上松柏枝叶和一丛丛素色鲜花。

往常,布偶猫会蜷缩在老人枕边,随着老人享受一个安逸快活的午休。可它哪知道,老将军为了照顾它一向贪睡的习惯,不辞而别,独自上路了。

没有一个人发出哭泣声,医生护士也都不言不语,所有到场的人一片愕然,久久愣怔在那里。人们无法理解,增强机体抵抗力、促进生血机能的维C片,竟然反其道而行之,夺去了戎马一生的一位老人的性命,世界医学史上哪里有这样的事?

那只布偶猫不知从哪儿出现了,纵身跳上桌面,伸出一只前爪,驾轻就熟地弹拨了一下古琴的一弦,然后贴近死者身边倒卧下来,闭上了海水一样蓝蓝的丹凤眼,一动不动。

现场寂静无声,一片肃然,所有人无不与布偶猫一起,在谛听铜钟一般浑厚而又深沉的古琴空弦音传扬开去,及至无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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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目   录

 

演奏终了之后的序曲 

 

第一章

隆隆炮声中传来一曲《高山流水》

 

第二章

让春天随后赶来好了

 

第三章

瑟瑟战栗的紫薇老树

 

第四章

野有蔓草

 

第五章

他发现了一颗未经命名的小行星

 

第六章

一道明丽灿烂的战地风景

 

第七章

军事指挥艺术是铁血之气的结晶

第八章

一名女八路 一只灰鸽 一簇蒲公英

 

第九章

我听到了此兴彼落的历史足音

 

第十章

你错误选择了自己的出生年代

 

第十一章

以晋冀鲁豫三千万人民的名义


第十二章

黄河七月桃花汛(上)

 

第十三章

黄河七月桃花汛(下)

 

第十四章

一匹马等于一幅五万分之一地图

 

第十五章

活在二十世纪的古代野马群

 

第十六章

她们来不及照一照自己的面庞

 

第十七章

中间地带

 

第十八章

零体温握手

 

第十九章

找回你昂首阔步的雄性姿态

 

第二十章

大别山主峰在烈焰升腾中迅速熔化

 

第二十一章

这种气味不是河水清洗得掉的

 

第二十二章

出自她的记忆而非幻听幻视

 

第二十三章

这是你一生中*大的荣幸

第二十四章

现代人的听觉依然处在休眠期

 

第二十五章

一个永不腐朽的句号

 

第二十六章

“一号”首长深觉愧疚与羞耻

 

第二十七章

接受处决而不接受五花大绑

 

第二十八章

银杏树 银杏树

 

与序曲同步之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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