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不懂什么“温室效应”,但他对这些话很留意,不是吗,凡正式的决议必先从这些门缝里流传出来。老周虽然很卑微,甚至连本城的居民也不是,但他却比一般人关心新闻。因为有些消息与他息息相关着,因而在做生意时,便竖起了耳朵。这不,他果然就听到一个于他不利的消息,虽然尚无法求证,却像一根刺飞进脑里,日日苦恼着他。但他毕竟在这个小城混了许多年,“没有过不了的坎!”他暗自打着气,就存了侥幸。
在烈日下吆喝着的老周,心里更多的是在盘算着还有多少高温天气。因为多一个高温天气,就意味着他可以多卖出一百多杯绿豆汤或白凉粉,扣除成本,就可以多赚几十元。这多赚的几十元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大女儿大学学费的百分之几,小儿子学费的百分之几,意味着那个隐藏于脑海深处的宏伟梦想的百分之几。老周对数字一直不敏感,要详细算出百分之几,总觉得困难,但他明白,这百分之几,对他是多么的重要。
“让太阳烧得更猛烈一些吧!”老周站在马路一角的一棵大树底下,浓浓的树荫遮住了他的三轮车。这时候,风正从什么地方呼呼地吹来,老周感到舒服极了。
这阵风源自对两个孩子的希望。两个孩子读书都很争气,特别是大女儿,高考考了634分,上了重点线。这消息传来的时候,他刚卖了近一半的凉粉。他二话不说,骑上三轮车,穿过两条马路,去告诉在城市另一头同样卖凉粉的老婆。老婆听了,喜极而泣。在城市的太阳下,一男一女,两辆三轮车,车上放着四只大铁桶,两人都眼红红的,惹得来买凉粉的人很不解,以为是两个做生意的在抢地盘争生意呢。这一天,俩人都不愿分开,就间隔着十来步路,一起卖凉粉,这是开始这营生以来极少的事。
每天晚上忙到11点,两人才从不同方向回家,然后赶紧煮烧,准备明天的生意。往往要到1点才能睡下,第二天可以迟一点起,但8点钟必须从出租房出发。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到马路上来。”老周一不留神,又滑到马路上。他见穿着制服的小张朝他疾步走来,知道情况不妙,紧张得连车也来不及上,只一手抓了车头,一手抓了车身,像一只虾米似的,连蹦带跳地朝边上的小巷逃去。小张虚追了几步,皱了皱眉,也就不追了。
老周来城里已有五个年头了。当初也曾干过很多事,都不长久,后来得一个老乡介绍,就干起这营生。看看形势尚好,索性让老婆也一起干。这样,他们就有两份差不多的收入了。每到晚上,回到出租房,两人就简单地煮一点面条吃,老婆有时候更干脆,把桶底的绿豆汤就着中午的面包,应付了事。然后,在地上铺开那块塑料布,把各自背包往地下一抖,“哗啦”一下,所有的辛苦钱欢乐地滚到地上。两人就默默地整理。往往老周整理大钞,老婆整理小钞。老婆对钞票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爱好,这倒不是说老周就不喜欢钱,而是他不太愿把时间花在这上面。劳累一天了,也该洗个澡,抽根烟了吧。老婆却不同,她就坐在地上,把钱认真地分类,一元硬币必10个一堆,整齐地码好,然后用裁好的报纸卷成50元一筒;一角的,就卷成10元的长长的一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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