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狗帕特拉的一生》:
灰泥小棚屋非常简陋,却很干净,白如贝壳,只占了菜园的一小块地方,菜园里种着豆子、药草和南瓜。
老人和男孩非常穷,常常整天吃不上一点东西。
他们从没有吃饱过,填饱肚子就是天堂。老人非常疼爱男孩,尼洛也是个漂亮天真、诚实善良的小家伙。
只要有一块面包皮、几片甘蓝叶,他们就心满意足了,哪管是在凡间还是天堂。他们很节省,因为他们绝不能失去帕特拉,假如没有了帕特拉,他们又会身在何处?帕特拉是他们的全部——是他们的国库和粮仓,是他们的金矿和财富魔杖,是他们养家活口的功臣,是他们唯一的朋友和安慰者。假如帕特拉死了,或者离开了,他们肯定会倒下死去。帕特拉是他们的躯干、大脑、手和脚,是他们的生命和灵魂。
约翰·达斯是个跛了腿的老人,尼洛还是个孩子,帕特拉是他们的狗。
帕特拉是只佛兰德斯狗:黄毛,大脑袋,身躯魁梧,竖着一对狼一般的耳朵,腿如弯弓,脚掌肌肉又宽又厚——这是世代辛苦劳作的结果。帕特拉的种族在佛兰德斯已经绵延了无数世纪,祖祖辈辈都干着苦役——是奴隶的奴隶、为人卖命的狗,是套上马具的牲畜,是被运货车拖垮筋骨、最后倒在石子街道、心碎而死的牲口。
帕特拉的父母一辈子都在不同的城邦,在佛兰德斯与布拉邦特之间漫长的石子路上艰辛劳作。帕特拉生下来就一无所有,除了苦役和痛苦。咒骂是它的食物,毒打为它洗澡。这有什么好奇怪呢?帕特拉不过是一条狗。
还没有成年,它就饱尝了货车和项圈的煎熬。还没满13个月时,它就成了一个五金贩子的财产,五金贩子总在南方海边和北方山区之间来回奔波。因为还太小,帕特拉只卖了个贱价。
那家伙是个残酷无情的酒鬼,帕特拉的生活如同地狱。
帕特拉的主人是个阴沉变态、残忍的布拉邦特人,他的货车总是装满了炊具、酒壶、铲斗,以及其他陶器、铜器和锡器。他总是尽可能让帕特拉多拉货物,肥头大耳的他却抽着黑烟斗、懒洋洋地跟着货车走,沿途只要经过酒店或者咖啡馆,他一个也不放过。
帕特拉非常强壮,这对它来说,是幸运也是不幸。它出自千百年来历经苦役磨难、钢铁般坚韧的种族,所以它没有死,却也只能在重负、饥渴、殴打、诅咒中苟延残喘,筋疲力尽就是佛兰德斯人给予这些任劳任怨的四脚牺牲品的唯一报酬。
漫长而痛苦的两年后的一天,帕特拉正走在通往鲁本斯城的那条熟悉的、尘土飞扬的公路上。
正是盛夏时候,酷热难当。货车上高高地堆着金属制品和陶器,沉重无比。主人慢悠悠地在边上走着,除了不时朝帕特拉抽上几鞭子,看都不看帕特拉一眼。
每逢路过店铺,布拉邦特人总会停下来喝啤酒,却不允许帕特拉停留片刻、在运河里喝上一口水。烈日当空,帕特拉在灼热的公路上走着,整整一天没吃过一点东西,差不多十二个小时没喝过一口水。飞扬的尘土遮住了它的眼睛,鞭打的剧痛和货车的重压,终于让帕特拉支撑不住了,它踉踉跄跄,口吐白沫栽倒在地。
它倒在了尘土飞扬的路中央,热辣辣的阳光照在它身上。它病得很重,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主人给它的药方则是脚踢、棒打和咒骂,这也是它习以为常的食物饮料,也是它唯一能得到的报偿。
可是,帕特拉对折磨和咒骂都没有了反应,它躺在盛夏道路上飞扬的尘土中,看上去已经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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