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随想类的散文是胡适怀旧念故的叙述散文,不仅表现出了所叙人物的风采,也有胡适对朋友的真挚感情,为人为文的精神。《九年的家乡教育》是一篇回忆童年如何接受教育的文字,文中富感染力的是对于“我的母亲”的描绘。母亲的仁慈质朴、母亲的忍辱负重、母亲的深明事理,都清晰地印在胡适幼小的心中,而母亲对要求胡适接受良好教育的坚持,对胡适而言,至关重要。胡适在这篇文章中倾注了对母亲的深情,表达了对母亲的热爱与崇敬。胡适坦言:“我在我母亲的教训之下住了九年,受了她的极大极深的影响。我十四岁(其实只有十二岁零二三个月)便离开她了,在这广漠的人海里闯荡了二十多年,没有一个人管束过我。如果我学得了一丝一毫的好脾气,如果我学得了一点点待人接物的和气,如果我能宽恕人、体谅人——我都得感谢我的母亲。”在《我的信仰》中,胡适对母亲又做了细致具体的描绘。他说自己独自在外求学,所带着的“只是一个母亲的爱:、一个读书的习惯,和一点点怀疑的倾向”。《许怡荪传》通过和挚友许怡荪交往的回忆,流露出对朋友的怀念之情,虽是缅怀之文,却没有一味地沉浸在悲伤之中,反而透出一种积极向上的蓬勃之气。
游记,是胡适散文中具文学性的文字,阅尽了他的人生经历,融人了他对人生、对社会的深刻思考,显得厚重而沧桑。其中《漫游的感想》《庐山游记》等都贯穿着他穷其一生追求的“再造文明”的精神主线,即对西方文明的赞赏、对东方文明的批判、对理想之中国社会的期望。
讲演录,记录的是胡适各时期的演讲,是胡适自“五四”以来,在中国历史舞台上发出的铿锵之声,是思想的利器,表达了他关于文学革命、关于自由主义、关于“再造文明”的理想。
胡适的散文具有鲜明的个性特征,以思想性、学识性见长。语言平实清新、晓畅明白,处处可见思想之光辉。胡适学贯中西、强闻博记、学识渊博,其深厚的国学功底、开阔的视野,使他在广泛接触西方文化,师从著名哲学家约翰·杜威的学习过程中,不仅对西方文化有了深入的认识和理解,而且在急剧变化的时代潮流的激荡下,参与了自“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的几乎所有思想文化界的活动。丰富的人生阅历、得天独厚的因素,使他的散文创作中得以从古今中外浩瀚的学海中汲取养分、撷取素材,不仅使作品内容充实饱满,而且有力地表达了他富于时代精神的新思想、新见解和新方法。
胡适的散文从来不故弄玄虚、刻意雕饰,而是有感而发,无华丽辞藻的堆砌,使人读来顿生亲切自然之感。胡适的散文没有陈词滥调,也不故作高深,对问题的揭示往往直截了当,直抒胸臆,很容易使人把握文章的精神,看似平淡,却经得住再三咀嚼。如《差不多先生传》,用平常语、平常心,切近生活的事例将“差不多先生”刻画得入木三分,也将国人凡事“差不多”就行的态度表现得淋漓尽致,使人觉得这“差不多先生”不是某一个具体的人,却又分明是我们每一个中国人。为了做到明白晓畅,胡适常采取从事实人手或直接用事实说话的写法。如其《归国杂感》《贞操问题》《漫游的感想》等,均以生活中司空见惯的现象,表达自己的思想。周作人在评价胡适的散文时曾说:“中国散文中现有几派,适之仲甫一派的文章清新明白,长于说理讲学,如像西瓜之有口皆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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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英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