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田园与天相连,旁边还蜿蜒着无人的小路。夕阳挂在天边,小楼恋晚霞,寥寥暮紫烟,紫色、蓝色肆意地缠绕在远空中,渲染了半座城的愁绪。
天涯有芳草
原以为成为异乡游子会孤单,会无比思念故乡,到达后才知道,或许我选择对了一座城,在我心中它不代表着美国,而是一个终于寻觅到的心乡。所有诗中的意象在这里都被赋予了生命,活灵活现地缠绕在我身边。
在我抵达的第二天,推开门的刹那,眼前陌生的一切却不陌生,却似曾相识。透彻的蓝天,触手可及的白云,都曾无数次徜徉在我的梦中,徘徊在我靠窗沉默的幻想里。与北京截然不同的一座座欧式尖顶小房让我想起许多童话故事,鸟鸣声不再依稀,而是覆盖了整条街道、整个清晨。沿着整洁的街道向外走,是空无一人的长路通往一尘不染的云端。这样的长路真舍不得走到尽头,我想把远方的答案留给天涯,把神秘留作最后一句还未完成的诗。空荡荡的绿野像草原般辽阔,惬意不必刻意寻找,它就在路旁的每个被绿荫笼罩的小店里。我终于等来了傍晚,残阳落霞绕在全城的天空一周,一抬头就映入眼帘,向前走,走进一场时光静止的梦。顺着蜿蜒的路走出去,葱郁的草丛里溢出阵阵扑鼻的清香,天边的夕阳西下,一览无余,用相机随意拍下都是一幅幅惆怅的、恍如仙境般的画面。信手拈来的诗意对于我这个大城市居民原本是那样奢侈,但是今天身处眼前真实的良辰美景中,稀少的人迹为我铺出一番宁静,游子的心乡、诗乡与这里的孤单欣然相遇。
我终于在远方找到了那首我总吟诵的诗:“听远村寺塔的钟声,像梦里的轻涛吐复收……”我曾念着它走遍繁城却无处安放,却在这里大学城的一潭清湖中找到了与它相配的音调。湖面上两只白鹅优哉地游荡着,划破倒影中平静的天空,连同苍郁的绿叶也一起颤动起来。湖畔时不时窜动着几只把脚下路面当作领地的松鼠,在日光下悠闲享受着美食。一湖、两物、两景,最佳诠释了我向往已久的自由。不远处的古钟声在沉默的小城里也显得昏沉寂寞,坐在小土路旁绿荫下的长椅上,我不等候也不追忆什么,这一刻的生命无比清晰,仿佛融进了草丛里作响许久的虫声。在这样的安逸里,再加上一阵早来的秋风,杂念早已随着七月的逝去灰飞烟灭。
在这座小城里,陌生人之间也会互相问候,一脸灿烂的微笑,生活在这样舒适惬意的地方,人心也变得纯净。在这里没有争斗纷扰,也不愿去想世俗里的是是非非,仰首游云近在双眸,此刻只剩下生命的美好。雨后的清风吹开云烟,消散了整个城的忧愁,只剩下如梦般的闲适。尘世外的小城犹如诗人的心田,屏蔽了所有的烦扰喧嚣,这些天我不再急于看手机上网,而是尽情享受这个难得的世外桃源。这里是曾经的远方,却仿佛我带着诗意刚刚归乡,这里会有乡愁,却也是另一座心乡。我终于真切感受到,生命中的财富并非有形,而是有幸在心所向往的地方吟诗作画,一路一水,一草一木,跟着善意的内心走,才能走出一条最美的路。
走进中餐馆,熟悉的饭香让我忍不住眺望回家的路,耳畔的乡音呢喃着归乡的歌,永远扎根在心底。我把往事和故乡的魂带到了这里,一边看着新的夜色缓缓落幕,一边听着老歌守住故乡心魂。有机会我一定会告知老朋友,曾经的我,身在这遥远的异国,这里有漂泊的脚步落在雪色沉寂的暮冬,这里有心筑起家的倒影,摇漾在注视清潭的思绪中。
晚上八点还亮着的天空下,微凉的风和我一样在期盼秋天。在这里我开始一段留学的日子,也开始了长大的生活。潭水波动在心安处,所有春花秋月都充满着期待。你若问我身在何方,我远在尘世外的一座大学小城,写着故事和青春。你问我是否思乡,天涯有芳草,其实我的诗心刚刚归乡。
2016年8月8日
独在异乡
一个人的日子像淡雅的初雪,到了冬时就如约地飘然而至,就像我离开家那天一样平静,笑着向未来的命运问好。一个人独在异乡,像是在毫无征兆的细雨中撑伞漫步,在晴朗与乌云交织的天空下抵达自己选择的目的地。一个人如孤星般寂寥,长路我独行更有不被风尘侵染的自由。
从寝室的窗子向外眺望,烟雨斜阳中我迎来前所未有的生活。初秋的傍晚并不寒冷,凉意里带着一丝迷茫,我深深沉醉于独在异乡的时光中,长路终点总有云海与彩霞的小城是我寻觅了很久的少年梦。一张单程国际机票,预定了好几年孤身漂泊的日子。我听从心声下楼走走,街灯下的人影在嬉戏打闹,偶尔我羡慕他们能在自己的故乡度过青春,我自己又是多么享受孤身游荡异乡的感觉。
当耳畔回荡的是洋文,而心中还呢喃着乡音时,家是那么遥远。当想到要望穿多少残阳秋水才能望到家时,不禁潸然泪下,这里和家的距离,早已不只二十个小时的旅程。这些天,我整日整日地说着英文,陌生的语言阻隔在旧日与今朝之间。长途车上一觉醒来,蒙眬的双眸仿佛刚刚发觉身边全是异国的面孔,往日的一切真的远了。曾经向往的远方已然成为眼前的真实,独在异乡最好的慰藉,还是诗歌。
我刚刚在这里度过了半季,听说这里的暮冬必有大雪纷飞,需要静候到不久的十一、十二月,要等时光流淌到冬季。好奇心驱使我在脑海中开始幻想,当我独自一人走上踏雪寻星的路,与故乡相似的寒意将会唤起多少往冬旧事?我就这样幻想着、生活着,把心的一半留给故乡事,另一半分给期待,轻轻过往着流年中的悲欢离合,恬然度过伴着季节的喜怒哀乐。这日子,别有一番滋味。
每日清晨,我会发觉我与风声独处,我与尘封的梦独处,我与心境里的一潭秋水独处。独在异乡的日子是静默的,步履从不会被阻挡。我把我最爱的歌、最爱的诗带到这沉静的地方独享,它们像照亮昨日的我一样,继续照亮我现在一个人的路。它们会陪伴我遇见人生百态,和我一起在瑞雪霏霏的夜里笑着、微醺着。独在异乡的日子即便有坎坷,也不见倥偬,心声始终为我指引方向。
这街巷间少有人迹的城,路旁伫立着独栋的尖顶小楼,在葱郁的草木间,在澄澈的蓝天下,安宁地过往着所有朝暮。独在异乡的我多么依恋于这些惬意小景,我可以随意驻足,驻足到日落时分。我一个人走着,不经意间走进了大片绿野间的长径,等天色已暗再回到灯火通明的人行道上。这村庄和繁城交错的地方,还有一个人的寂寞,承载了我所有曾经的向往。沿着经历和岁月在我心房烙下的足印走吧,把脚下的光阴在良辰美景的环绕中独自走完。
2016年8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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