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杰·斯克拉顿，英国知名文化评论家、小说家、政治活动家和哲学家，牛津布莱克法尔学院高级研究员，华盛顿美国企业研究所常驻学者。已发表30多部书籍，包括《保守主义的含义》、《现代哲学史》、《新左派思想家》、《聪明人的哲学指南》等。同时他也是一位葡萄酒资深爱好者，发表过诸多葡萄酒评论。

　　我们熟悉每日一杯葡萄酒有益健康的医学观点，也熟悉至多一两杯酒就会让我们踏上通往毁灭之路的相反观点。罗杰？斯克拉顿，一位哲学家，同时也是一位资深葡萄酒迷。他认为，葡萄酒对身体是否有益，取决于以什么心态来饮用，用正确的态度饮酒，绝对是对灵魂有好处的。而且，没有比葡萄酒更适合哲学的佐餐酒了。通过和葡萄酒一起思考，我们不仅能够学会在思想中品酒，还能学会在饮酒时品味哲学。

　　纵观有记载的历史，人类通过饮用酒精饮料而让生活变得可以忍受。尽管不同社会在哪些酒精饮料可以被容忍，而哪些需要被禁止，有着不同的看法，但存在着一个统一的观点：酒后行为绝不可威胁到社会秩序。美洲印第安人的和平烟斗正如中东的水烟袋一样，诠释了一种理想的社会醉态，集体吞云吐雾所带来的是彬彬有礼的举止、并不复杂的情感和宁静的思考。有些人也用类似的观念来对待大麻，尽管有关其对神经的影响的研究让人们对其社会意义有了另一番更为不安的了解。

　　然而，现在我们要面对的并非大麻，而是酒。酒对于身体的协调性、举止、情感和理解力都有即时性的影响。来自另一颗星球的访客，如果观察到在伏特加影响之下的俄罗斯人，或是受梅子白兰地控制的捷克人，或是喝私酿酒喝得烂醉的美国乡下人，就一定会赞成禁酒。然而，正如我们所知，禁酒并不奏效。原因在于，如果社会有时受到酒精饮料的威胁，那它同样会受到缺乏酒精饮料的威胁。没有了酒精饮料的帮助，我们相互看到的就是我们真实的样子，而没有人类社会能建立在如此脆弱的基础之上。世界被破坏性的幻觉团团包围，近代史提醒我们要对它们小心提防，非常小心，我们甚至忘记了幻觉有时也是有益的。如果没有了对人类可以压倒灾难、发誓坚守永恒之爱的信念，我们又会身在何处呢？但是这样的信念只有在想象中更新之后才会持续。如果我们没有逃离现实的方法，这种情况又如何能够发生呢？因此，对酒精饮料的需求深深地根植在我们心中，所有想要禁止我们需求的尝试都会以失败告终。我想说的是，真正的问题并非是是否饮酒，而是饮何种酒。尽管所有的酒精饮料都会掩饰事物，但有些（特别是葡萄酒）还有助于我们直面事物，其手段是促使我们重新想象并将事物理想化的形式展现出来。

　　古代人对于饮酒问题有一个解决方案，那就是将饮酒置于宗教仪式之中，将酒看作神的化身，将制造混乱的行为视为神的作为，而非敬拜者的。这是很好的一步，因为改造神要比改造人容易得多。渐渐地，在仪式、祈祷和神学的磨炼之下，葡萄酒从原本的狂欢工具被驯服为向奥林匹亚之神庄严祭奠之酒，之后又成为基督教圣餐的用酒。在与宗教的短暂相遇中，葡萄酒的目标是调和。

　　宗教的解决方案在古代并非是唯一的，还有一种解决方案就是世俗的会饮。希腊人没有将饮酒排除于社会之外，而是围绕饮酒建立了新型社会。当然不是饮用伏特加或者威士忌这种烈性酒，而是饮用强度恰好可逐渐放松肢体并释放力的酒，即令你朝着世界微笑而世界也朝着你微笑的酒。希腊人也是人，会像在塞西的宫殿中奥德赛的随从一样过度放纵。他们也有自己的禁酒时期，这在欧里庇得斯的作品《酒神的女伴》中有所记录，其中讲述了彭修斯的悲惨故事，他因为撵走酒神而被罚将身体撕裂为碎片。在会饮中，他们发现了可以呈现出葡萄酒最好的一面以及喝葡萄酒之人最好的一面的习俗，通过该习俗，即便是羞怯之人也能做到自我肯定。本书的主题正是自我肯定，或者说是德国浪漫主义哲学家口中的“自决”。

　　会饮邀请酒神狄俄尼索斯去参加庆典。佩戴花环的客人两人一组倚靠在长椅上，撑着自己的左手臂，食物就摆在他们前面的矮桌上。端庄合宜的奴隶用一个公用的混合钵为他们的杯子斟满酒，混合钵里的葡萄酒会用水进行稀释，以便尽可能地延迟醉酒时刻的到来。人们的举止、姿势和言语都像在日本茶道中一样受到严格的控制。参会的客人会允许其他人有时间来说话、朗诵或唱歌，这样对话就可以一直保持常态。柏拉图记录和渲染过一次这类的活动，所有文学爱好者对这一场景都很熟悉，即苏格拉底和阿尔西比亚德斯[2]相遇的场景。柏拉图创作《会饮篇》的目的是为了向爱神致敬，实际上是在向狄俄尼索斯（或者是像罗马人一样称呼他为巴克斯）致敬文章中还诠释了葡萄酒的能力，在被合理利用时，它可以使爱与欲望处于一种可以商讨的状态。

　　希腊酒会具有排他性和极高的特权性——只有男性可以参加，

　　而且得是特定阶层的男性才行。葡萄酒是人类社会的附加物，它被用于给交谈壮胆，只要交谈保持文明和常态。城市街道上的醉酒景象令我们惊骇，许多人倾向于将骚乱归咎于酒，因为酒是产生骚乱的部分原因。但是公共场合的醉酒，也就是导致禁酒的那种醉酒，是由于人们以错误的方式喝了错误的东西。18世纪的伦敦导致人们醉酒的是松子酒，而不是葡萄酒。在美国的大环境下，杰弗逊曾说：“葡萄酒是威士忌唯一的解药。”他这么说完全正确。

　　在社交场合的餐间或餐后饮用葡萄酒，并充分品味其清淡可口的味道和唤起回忆的芳香，这很少会导致醉酒，更不太会导致粗野无礼的行为。我们在英国城市里见证的饮酒问题根源于我们无力向巴克斯支付他应得的报酬。由于文化的贫瘠，年轻人不再具有歌唱、作诗、激辩或表达想法的才能，以便他们在饮酒时可以用来相互娱乐对方。他们喝酒是为了填补自己的文化所带来的道德真空。我们很熟悉空腹饮酒的不利影响，而我们现在却见证了头脑空空地饮酒所带来的更糟糕的影响。

　　然而，冒犯人的不仅仅是酒后闹事。大多数晚宴也会让人不快。客人以自我为中心地朝着自己身边的人叫嚷；同时展开10组对话，却都毫无结果；礼仪性地重新斟满玻璃杯演变为抢过酒杯狂饮。好的葡萄酒总是需要好的话题相伴，而话题应该与葡萄酒相关并围绕着餐桌进行。正如希腊人所意识到的，这是考虑真正严肃的问题的最佳方式，例如性欲的目标是个别的还是普遍的？特里斯坦和弦是否是半减七和弦？或是否有证据可以证明哥德巴赫猜想？

　　……

引言

第一部分 我饮酒

PART ONE I DRINK

我的沦陷

环法之行

来自其他地方的消息

第二部分 故我在

PART TWO THEREFORE I AM

意识和存在

葡萄酒的意义

抱怨的意义

存在和大吃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