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论喷鼻血的艺术
宸国,天景初年,春。
月明星稀,夜幕高挂,点点星子落在夜幕上,如同珍珠缀于玄色绫罗绸缎之上。月光洒过高墙,似是撒了一地的白霜,一座座深红色宫殿鳞次栉比,伫立其中,有着说不出的静谧。
夜色无边,溯雪殿却突兀地热闹着,喜婆、丫鬟来来往往地忙碌着,隔着很远就能听到殿内热闹的歌舞声。长廊高高挂着红灯笼,将花园中苍翠的绿竹古树都照耀得失去了本来的色泽。
初春的风还带着些许凉意,溯雪殿南面的一个小花圃中,高高的假山上建着一方小亭台,亭台内自打刚刚就叽叽喳喳地没停下说话声,四个人在里面拱来拱去,瞧着比殿内都热闹。
“什么玩意儿啊这是?”萧成碧抬手揉搓着身侧张三的头,巴不得一把揪掉,“你说你找到了能看到殿内歌舞升平的绝佳的位置,还有可能得见天颜,你瞧,天颜在哪儿?难不成我今晚就看你们的脸?”
张三抱着头,一脸“我已经尽力”的表情,委屈极了:“谁……谁知道这里也看不到,我也是在宫女们聊天的时候偷听到的,说溯雪殿南面有个凉亭能看到封妃的夜宴啊。”
一旁坐在凉亭内石凳上冻得一直擦着鼻涕的李四一阵捶胸顿足:“本来还想能看到甫阳第一美人秦归梧呢,现在看啥,只能看那些喜婆、老妈子吗?”他苦闷不堪地摇着头:“那可是丞相千金啊,封了妃,怎么可能还让我们这种小医员瞧见真容啊!”
萧成碧叹了口气,鼻子里还塞着两团棉花,里面隐隐渗出血:“这笔账我得跟你们好好算算,将我扔进药浴的浴桶给你们试药就算了,害得我进补鼻血流不停也算了,还戏耍我让我在这冻了几个时辰,要是明儿个我受了风寒,你们几个吃不了兜着走!”
在一边沉默的王二这才缩了缩脖子,讨饶地双手合十:“萧医员,你就不要再怪罪我们了,我们不也是想高升才研究这个药浴的吗。你说,眼下只让我们整日抄书,连看诊都不能,若是再不弄出点儿文章给太医令瞧瞧,恐怕我们就要在东苑闷得发霉了。”
她进了宫之后确实除了跟着医师研习医术就是抄书,见习医员不够资格看诊,只得打下手,确实让人觉得苦闷不堪。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萧成碧还是气闷不已。
先皇驾崩已半年之久了,当今圣上却一直未封后,后宫嫔妃也只有两位,还是圣上做皇子时的侍妾,而且一位已经常伴青灯古佛,不问世事。
今晚有个封妃的夜宴,当今圣上娶的是丞相的千金秦归梧,据说她是甫阳第一美人,不但人美,琴棋书画还样样精通。
这封妃的夜宴也算得上是这小半年来头一件喜事,别的不说,人家秦归梧的爹可是丞相,定得办得风风光光。所以王二就去打探了消息准备一睹芳容,没料到,冻了这么久连人家秦归梧一根头发都没看到。
“得了得了,今儿真是够倒霉的,亏了叶澜没来凑这个热闹,要不明儿咱五个都冻得发起热来那才真是倒霉呢。”萧成碧翻了个白眼,因鼻子里堵棉花团,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你们在这儿待着吧,我得走了,再不走得被你们气死。”
今年的见习医员算上她与叶澜一共五人,叶澜和她住在一间卧房,与另外这三位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平日来往并不算太多。
今日这三人却趁着叶澜不在忽然将她拉到房中,还带着一副无事献殷勤的模样,直接将她扔进了药浴的浴桶试药,害得她鼻血流了整整一个下午不说,还险些把裹胸布泡散,若是女儿身被发现了,恐怕早被拖出去砍头了。
迎着透心凉的夜风,没有理会后面蹲着喊她的三个人,萧成碧甩着袖子气呼呼地走下假山,没成想,一个没留神,凄惨地崴了脚。待她一瘸一拐地蹭到溯雪殿后院外的一处长廊边坐下,才有机会揉揉脚踝。她一边揉一边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倒霉透了,不由得哭丧起脸。
若是此时有谁经过,看到一个身着太医署粗布白裳、脸被灯笼的红光照得红彤彤的小医员一脸苦相地揉着脚踝的场景,定会被吓一大跳。
萧成碧仰头望着天幕,居然有些想念爹爹,想念家中的医馆。若是她没有任性从家中溜出来到这宫中,现在定是在医馆帮忙打杂看诊,光是想想就觉得那日子比现在好上不知多少倍。
在家中她也不是没明着暗着提过进宫当差的事,但是这事荒唐,爹爹每次听到都会很生气,让她没法好好说,她只得偷跑出来。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进宫有些时日了,她确实没尝到什么甜头,还不如待在医馆。
夜幕沉沉,正当她兀自沉浸在悲伤中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突兀且豪迈的吟诗声:“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两什么来着?”
这大半夜的,四周静悄悄,冷不丁响起个吟诗声,虽然声音不难听还透着股爽朗劲,但萧成碧还是被吓得一哆嗦,哆嗦之余不知为啥还是好心地接了一句:“……昆仑。”
“崇延,你别扶我,谁人不知我贺少将军千杯不醉,你就是再给我几壶……”说着,那人打了个酒嗝,又是一阵傻笑。
醉汉闹事?这可有热闹看了。
萧成碧反应过来,撑着身子站直,虽然脚踝还有些疼,走路一瘸一拐,但并不影响她的好奇心。她往前慢慢挪着步子,绕到挂着红灯笼的长廊尽头一处藤蔓缠绕的拱门前,一手扶着石壁,一手撩起藤蔓,偷偷探出头去。
虽然大红灯笼将夜色照得很是明亮喜庆,连地面都被映得通红,但前方的三个身形淹没在灯光照不到的黑暗里,夜色浓浓,根本看不清楚。只见为首那人身材高挑挺拔,脚步有些摇晃,他手握一个酒壶,往嘴里灌了几口:“再来几壶!”那人一看就是醉得七荤八素:“好酒,好酒啊……崇延,你对我真是不错,知道我就喜欢喝这种酒……”
崇延?有点儿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萧成碧摸着下巴,正侧着头思索着,思绪忽然被一道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硬生生带着跑偏了——
“说了莫要逞强,朕知道你急于在老将军面前证明自己,可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酒量不好就不要喝。”
趴在拱门边上的萧成碧正听得津津有味。
嗯,他说“朕”,这个称呼也有点儿耳熟啊。
朕?!
天啊!朕?萧成碧倒吸一口凉气,惊诧地打了几个哆嗦,兴许因得见天颜,吓得崴了的脚也不听使唤地打起软来。
她濒死挣扎地想拽住拱门的边边角角稳住身形,可惜匠师将拱门打磨得那叫一个光滑,根本抓不住。
萧成碧认命地以一个倾斜着的姿势,从拱门后面直直地滑倒在地,发出“扑通”一声巨响。
听到声响,黑暗中的三个人齐刷刷地转过身。
完了完了,萧成碧心里一片慌乱,头也不敢抬,眼睛也不敢眨,只盯着地上的泥土,仿佛能盯出朵花来。
好似定格了半晌,只有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上前来,那男子伸着脑袋迷茫地凑到她面前,她立马闻到扑面而来的酒气。不过这般,她还是不敢抬头,只趴在地上不做声。
那人蹲在她跟前许久,似是在打量她。正在萧成碧苦不堪言的时候,那人居然傻呵呵地笑了起来:“崇延,你瞧,这人喝得都摔倒了。”
萧成碧暗自瞪了瞪眼,喝多的是你吧……
那人兀自在她头顶傻呵呵地笑。
“刘容,将少将军扶去休息。”萧成碧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隐在黑暗中的那人挥了挥手吩咐道。一旁候着的另一个人弯了弯腰:“是!”说罢就端着手快步走过来,扶住蹲在地上的那个醉得七荤八素的少将军,连声道:“少将军,夜深了,老将军该寻你了,站稳喽,快跟咱家走吧。”
少将军被扶起,浓眉纠结在一起,苦着脸一副可怜模样:“我没醉,我还能喝!别拉我……”虽然喊得很响,但还是被拽着越走越远。
目送二人离去,脚踝一阵刺痛唤回了萧成碧的神智,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一摔怕是又给扭了。她挣扎着想站起身,手撑在地上还没用力,就见一双明黄色的靴子踱到她眼前,被灯笼的红光映得很亮,亮得能看清上面的锦绣流纹,她的动作顿时就僵住了。
有个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就是那个让她心惊胆战的低沉声音:“你自打刚刚就不言不语不行礼。”顿了顿,又说:“莫不是摔傻了?”
本以为那个醉汉走了自己就能解脱了,没料到这儿还有一位,还是一位随口说句话,就会让自己脑袋搬家的主。她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今儿个真是倒霉透了。
“小……小人,叩见……”萧成碧这辈子哪见过这种世面,在太医署最多也就见到过太医令,得见天颜这种事可是想也不敢想的,更何况她还趴在地上起不来,这就更让她心急了。
“见习医员?”那人忽然开口,“朕有这么恐怖?让你连头也不敢抬?”
这句话可吓得萧成碧忽地把头抬起来:“不不不,皇上你心慈面善,小人没有那个意……”她抬眼就看到他深沉如夜色的眸子,眼神像浓得化不开的墨,她剩下的话也卡在了喉咙中。
她没有料到半年前登基的新帝居然这么年轻!
龙袍镶着金边,上面腾飞着的龙带着不怒而威的威严,在萧成碧心里,皇上应该是不怒自威,至少不是眼前这般面如冠玉。
红灯笼的光暖暖地落在他脸上,剑一样的眉斜飞入鬓,高挺的鼻子和薄唇相得益彰,长睫在丹凤眼下投下一层阴影,让她看得一阵心猿意马。
真是赚了,萧成碧暗暗思量,得见天颜这种事回去一定要跟其他见习医员们显摆显摆。
“小人本无意惊扰皇上。”萧成碧撑起身子,组织好语言,“小人只是听说今夜宫里有喜事,想偷偷看几眼就走,没料到酿成大错,打扰了皇上与少将军的雅兴,当真是万死才能赎罪,求皇上开恩,饶了小人!”
任谁看,封妃夜宴上圣上陪着其他人出来透风这种事多少都有点儿奇怪,那少将军还一口一个“崇延”叫得甚是亲密。萧成碧心里万马奔腾,自以为挖到什么俊俏皇上是断袖之类的秘闻,激动得满脸通红却又不敢言表,只能装模作样地请罪。
李崇延垂眸看着她,那平凡得勉强称得上清秀的脸,鼻中还塞着两团棉花,还有那趴在地上拧巴到堪称扭曲的姿势,一瞧就是个可怜的小医员。他挑挑眉,轻启薄唇:“……起来吧。”
“谢主隆恩!”萧成碧暗暗地咧嘴一笑,扶着拱门慢慢地站了起来。待她站直身子才觉得自己长得真不算高,才到皇上胸口处,她一个走神,脚踝忽地又一阵刺痛,她猝不及防地惨叫一声,朝着皇上的方向栽了过去。
溯雪殿依旧歌舞升平,热闹非凡,怎么看都是个喜庆的夜晚,可是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啊!若是她没再次摔倒就好了,若是她鼻子里的棉团没掉就好了,若是她没激动得喷鼻血就好了,若是鼻血没喷到皇上龙袍上就好了……
萧成碧抱着眼前人的腰,感到那人的僵直,鼻子涩痛却还能闻到那人身上的熏香,她颤抖着看着面前龙袍上一摊鲜红的鼻血,感觉真是天打五雷轰的震撼,为了逃避现实,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老子不干了!”
虽然今儿是喜庆的日子,但也随着夜色渐浓逐渐落下帷幕。在寻常人都已经休息的时候,太医署东苑厢房中传出“噼里啪啦”的杂乱的收拾东西的声音,还夹杂着忽高忽低的说话声,硬生生破开浓稠的夜色,惊起庭院柳树上栖息着的鸟雀。
如今,整洁的房间已乱七八糟,萧成碧正一瘸一拐地穿梭在屋里屋外。
听了事情的始末,同屋的叶澜对她深表同情,一向温和的脸上带上了无奈的神色,却也实在是找不到什么语言来安慰她,只得跟在慌乱的萧成碧身后,给她递了一个烛台。
“什么宫里当差高人一等会飞黄腾达,都是骗人的!”一手接过烛台,一手拿着包袱皮,摇曳的烛火有些妨碍视线,不过萧成碧手脚难得这么麻利,包袱一会儿就收拾好了,“我再也不相信那些市井流言了!我要回家,不做官了!命都快丢了还要什么生前身后名!”
她说得激动,叶澜终是看不下去,上前按住她的肩头,安慰道:“也不要想得过于糟糕了……”
“还不糟糕?”听到这话,萧成碧猛地回头,鼻中早已重新塞上了两个棉团,她惊诧地瞪着眼睛,一脸“死定了”的表情,“虽然我刚刚是晕了过去不假,可是没一会儿就醒了,我模模糊糊听到皇上的声音,他问贴身侍卫我是谁,人家查了查回来就说我是太医署的见习医员萧成碧,我的名字皇上都知道了,我离被砍头还远吗?”
叶澜从未觉得安慰人是一件这么费力的事,他露出为难的神色:“可是,毕竟皇上没治你的罪,侍卫还是将你抬了回来……”
将榻边几案上的书风驰电掣地塞进包袱里,萧成碧摇着头,难掩自己的痛心疾首:“虽然是这般,但我心里慌啊……不过,也得亏了我小时候挨我爹揍挨多了,装晕装得像……”说着她还有点儿自豪:“否则我今夜兴许是回不来了……”
萧成碧这辈子都没料到自己能遇到这么惊心动魄的事:她抱了皇上,还喷了皇上一身鼻血……
这种喜庆的日子见红了,说起来还真的挺吉祥的……
心里乱得跟长了草一般,萧成碧将包袱三下五除二系紧,拍了拍衣裳上沾着的泥土,干净利落地将包袱往身后一背,回身朝叶澜一拱手,诚恳道:“叶澜,这些时日多谢你的照顾,山水有相逢,我们后会有期!”整套动作算得上是干净利落。
眼见萧成碧已是惊弓之鸟,叶澜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她,毕竟惊扰圣驾已经有罪。他只能温和地勾起嘴角,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叹了口气:“且不管怎么说,告假先回去待几日总是好的,省得你心神不宁。”
萧成碧咧嘴一笑,还未说什么,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门是虚掩着的,来人也没客气,敲了几下径直推门而入,萧成碧定睛一看,原来是住在旁边的李四。
李四平时也算是个沉稳的人,这大半夜的却激动得满脸通红,一边迈进房间一边挥着手:“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先听哪个?”
如此单刀直入?萧成碧与叶澜表示了一下惊讶,因为今儿事事不顺心,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个好消息听,萧成碧便扬扬眉道:“那……好消息。”
“皇上身边的刘公公刚来宣了旨,皇上终于应允泡药浴了!”没绕弯子,李四激动得无以复加,像是能一蹦三尺高似的,“先前太医令无论引荐多少次皇上都未曾回复,如今竟应允了!”
皇上,又是皇上……听到这两个字,刚刚消散了一点儿的不安又涌了上来,萧成碧痛苦地揉了揉额角。
见她这般萎靡不振,又见李四手舞足蹈,叶澜颇为无奈,只得接话道:“那坏消息呢?”
一提到坏消息,李四的神色就有些垮,不甘心地哼了一句:“……皇上点名要萧医员伺候药浴。”
萧成碧掏掏耳朵,询问:“你说什么?”
“皇上要你去伺候药浴啊!”李四吼道。
这句话宛如平地一声惊雷,将萧成碧炸傻在原地,手里的包袱“咕咚”掉在了地上。
伺候药浴?这又是哪一出?
李四翻着白眼:“你是开心了,我们却开心不起来。伺候圣驾多大的殊荣,却落到了你头上,瞧你这副惊喜的模样,我看着就不得劲儿。”他叹了口气:“话我可送到了,我去休息了。”说罢,他头也不回地晃荡出了房间,还知道顺手将门带上。
还处在神游状态的萧成碧侧过头,正撞上叶澜的目光,二人交换了几个眼神,匪夷所思、不知所措,什么都有。半晌,她终于哀号一声蹲在了地上。
“这下可走不了了!”叶澜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我去给你铺床,你先缓缓,若是急火攻心记得跟我说一声,我去给你煎药。”
叶澜走进内室,留萧成碧一个人蹲在地上苦思冥想。
她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这是倒了八辈子大血霉了吧,她喷了皇上一身鼻血,没被砍头反而要去伺候圣驾?这皇上莫不是有病?怎么想都觉得荒谬,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些不好的预感。
莫不是……她撞见当今圣上与将军的密会,皇上不敢明着杀人灭口,反而要对她威逼利诱?想着想着,萧成碧甩了甩头,猛地站直了身子,顺带捞起地上的包袱,并拍了拍上面的土。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走不了,她不如迎难直上,若是能挖到点儿诸如皇上是断袖之类的秘闻那就更好了,到时候捏住他的把柄兴许能换个官做做……
想开了,萧成碧低低地哼了一声,一字一顿自言自语道:“走着瞧。”
走过笔直的长廊,穿过正红朱漆大门,远远就瞧见门顶挂着的镶金边的牌子,上面“中和殿”三个金字熠熠发光。虽然已是傍晚时分,但夕阳的余光照在上面还是有些晃眼,若是在正午,定是流光溢彩。
被照到眼睛,萧成碧侧了侧头,躲过耀眼的金光,前方引着她前行的小太监上前来笑着挡了一下:“萧医员,就是这儿了,皇上平日都在这批奏折,因国事繁忙,所以一般就歇息在内室。”太监比了一个“请”的手势:“萧医员这边来。”
闻此,萧成碧转转眼珠,有些疑惑地询问:“难道……皇上不去妃嫔那儿歇息吗?”
小太监笑着挠挠头,有些迷茫:“这倒还真没见过,不过白日里都会到妃嫔那儿去坐坐,这些都是刘公公管的,小的不太清楚。”
她强压着想狂笑的冲动,歉然一笑:“倒是我唐突了。”
果然如她所料,萧成碧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她就知道这个皇上是个断袖!
这个秘闻她挖到了!
小太监将她引到内室就退下了。伺候药浴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个烦琐的活儿,焚香、沐浴都不能少。焚香不必说,但皇上不喜名贵香独好檀香,倒叫她有些意外。然而更让她意外的是,中和殿居然出乎意料的简朴,除了文房四宝是极好的,其余只是寻常摆设,也无多余奢侈装饰。
她仰头看了看,柱子上、房梁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雕工精美,似要腾空飞去。
萧成碧环视四周,心中居然有些莫名的钦佩。
都说当今圣上勤政爱民,与先皇相比更加清廉,虽然不过半年光景,却将朝廷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他所治理的天景之年,兴许会是一个盛世。
她勾起嘴角笑得有些坏:可惜是个断袖呀……
药浴浴桶已在内室备好,水温正好,蒸腾着热气,萧成碧将竹篮中的红花撒到水里。以前只闻花瓣浴,如今这红花药浴倒很有新意,看得她啧啧称叹,虽然这个药浴害得她流鼻血不止,但是忽地又有些自豪感。
正当她沉浸在自豪中难以自拔的时候,殿外忽然传来了一声高亢的“皇上驾到——”。萧成碧手一抖,不小心将红花全抖进浴桶不说,更为纠结的是她居然紧张了,紧张到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寻常拜见应该做什么来着?
直到有人踱进内室,她才愣愣地转过头,入眼的就是皇上与他的贴身内监刘容,与那晚一样,皇上依旧是那般眉目如画、身材挺拔,往那一站就让她心猿意马。她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只愣愣抬起手挥了挥,小心翼翼地开口:“……皇上。”
正当她语塞的时候,刘容吃惊地伸出手指着她的鼻子,呵斥:“大胆!见到皇上还不行礼?”
行礼?
萧成碧这才找回神儿,连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个结结实实的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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