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礼心佛》:
立雪求法,慧可成二祖
经过一段时间的静观默察,达摩渐渐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神光身上。这神光原是洛阳名僧,俗姓姬,虎牢(今河南荥阳)人,长得方颐大耳,一副罗汉面相。早先,神光为儒生时,博览群书,精通玄理,平时经常叹息:“孔子、老子的学说,不过是些礼术风规而已;《易经》《庄子》一类书籍,怎能说尽妙理!”后来他看到佛书,方才恍然大悟,认为这才是天底下第一流至理妙道,于是毅然披剃出家,穷究三藏内典,如饥似渴。
日月穿梭,春去秋来,转眼之间,神光已经到了40岁了。这时,他听说达摩的风范和佛法非同寻常,就风尘仆仆,餐风露宿,来到少室山麓,攀上五乳峰顶,欲拜达摩为师,早晚亲近随侍,礼拜供养。
神光远道而来,扑通下拜,一心至诚,虔求佛法,谁知达摩竟对他理也不理,睬也不睬,依旧身如槁木,面对墙壁,默然寂然,并无一言。神光心想,古人求道,敲骨取髓,刺血济饥,哪有这般容易?我现在初来这里,能够见到大师,已是三生有幸,又岂能心急坏事?想到这里,神光侍立一旁,恭敬肃穆,两手合十,犹如面对千年古佛,一动不动。
如此这般,神光天天这样,可是达摩大师,只是依旧一味面壁,好像全然没那么回事。时间在分分秒秒地过去,一天一天地过去。从树叶飘黄到千山飞雪,霎时就进入严冬了。
一天晚上,大雪如掌,朔风猛吼,峻寒砭骨。神光侍立洞口,更加恭敬肃礼,心想:古人求法,不惜牺牲生命,现今天降大雪,黑风啸树,正是我神光表示求法心诚的好机会,千万不可因为寒冷而暂时躲进洞里,更不可就此下山,逃进庙院。想到这里,神光顾不得浑身冷得瑟瑟发抖,咬一咬牙,重新振起精神,鹄立恭敬。这时,四周的大雪,纷纷扬扬,有的扑到面上,有的落进颈里,竟至头上面上手上身上,弄得满身堆雪,犹如雪人一般,神光动也不动,任凭大雪肆虐。
夜,愈来愈沉,雪,愈积愈深。直到第二天凌晨,大雪依旧纷飞,竟然积了一尺多深,把神光的膝盖也淹没了。到了这时,达摩方才睁开眼睛,用悲悯且又关心的口吻,把神光召进洞里,问道:“天黑雪猛,你这样立在那里干什么来?”
神光这时已经冻得四肢发僵,牙关不动,直待了好半晌,方才从口里吐出一句话来:“愿大师慈悲,开甘露法门,广度众生,把我收为弟子。”说到这里,神光泪如雨下,哽咽得不能成声。
达摩这回是真的感动了,说道:“佛法是无上妙道,现在你发这样大的誓愿心求法,我当收你为徒。”
就等着大师的这一句话。神光听到这里,当即匍匐下拜,行三跪九叩大礼拜达摩为师,完成了长久以来的心愿。达摩心知他是可造之才,将来传承东土禅法,非他莫属,于是为他改名慧可。
在这荒山风雪之中,拜师的仪式,虽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可是却庄重得不能再庄重,这意味着,达摩巳在东土找到了可以传付禅法的接班人,从此掀开东土禅宗的一页了。
拜师改名以后,慧可清一清嗓子,合十问师:“佛法的至道,老师能讲给我听吗?”
达摩用低沉又关切的语调说道:“佛法要从自己心上去找,不要期望能在别人那儿、别的地方找到佛法。”
慧可闻言,已经略有所悟,便又请求:“老师,我的心不安宁,先请老师为我安心。”
达摩听慧可说到这里,当即接续下去说:“那么你就把心拿来,让我给你安心。”
此番慧可又摸不着头脑了,想了好半天,才开口说:“我寻了好半天的心,却没有找到。”
达摩听他如此这般,于是语重心长地启发:“我现在已经替你把心安好了,不知你可曾看到?”
慧可这才点头称是,悟到了只有断除妄想,彻底无心,才能够无挂无碍,让真心出现在眼前。
片刻沉寂之后,慧可便向老师讲说体会道:“弟子今日方知,菩提不远,一切诸法,本来空寂,所以菩萨能够不动念而达到无所不知的萨婆若海,不动念而登上摆脱生死的涅槃彼岸。”
达摩听慧可讲得头头是道,满心欢喜地称赞道:“你说得对,你说得对!”
说到这里,慧可又打破砂锅问到底,进一步问:“大师此法,可有文字记录?”
达摩连说:“我法以心传心,不立文字。”
当时,北魏佛学偏重禅定,但是还没进入化境。而达摩的禅学,在注重禅定的同时,主张破除妄想,荡遣执见,罪福并舍,空有都忘。由于这时北方社会,局势动荡,人心凄苦,所以达摩的解脱禅法,很快由慧可接续过去,不久发扬开来,这就给烦扰的人心,注进了一帖无上清醒剂。
慧可自从立雪求法,拜达摩为师后,更加严于律己,谨求精益。这样,一晃又是三五年过去。
一次春暖花开,他们师徒两人又在洞口做了一次佛法传授。达摩开导:“慧可,你可听着。当今中土佛法,正处在从翻译佛经,到义理研究的阶段。我来中土时,从南到北,一路上看到的佛教寺庙,多得难以计数,出家的僧尼,也多得时时处处可见。可是透过现象,我深深感到,佛教界在对佛法进行研究探讨的同时,忽略了对生命解脱的重视。此番我来中土,先是想度脱梁武帝,希望他能以皇帝的号召力,把生命解脱之道,推向全国,谁想机缘不契,梁武帝没能理解我的一番苦心,于是只得一苇渡江,北上面壁,静候机缘。现在你听着:佛教的本旨,不在经教语言,而在直指人心,见性成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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