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话说边缘
一段时间以来,“边缘”一词被频繁地从各种角度使用,已经差不多快被用滥了,一些人似乎以自称边缘为荣。其实,中心和边缘的划分,主要还是由大环境所决定的,个人只有选择自己立足点的余地,虽然有时这种选择很被动。绝大多数人自然是希望能身处中心的,倘若一时迫不得已暂处边缘,也至少还可以做出打入中心的努力。如果自愿地选择了边缘,那么,就意味着必须放弃中心的种种优势而且忍受边缘的种种劣势。显而易见,与边缘相比,中心有许多的实惠,这也正是划分中心与边缘的重要依据之一。因此,当一个人得意地自诩边缘时,就有些可疑,很可能他实际上已经处于中心却为了某种目的而打出边缘的旗号。
但是,本书仍以边缘为名,实在是因为我找不到一种能更确切地描述自己的工作和心理状态的其他说法,而且,虽然有解释自己甘心选择边缘,并甘愿“驻守”于此的充分理由,却丝毫不因身处边缘而有什么荣耀。换言之,是自愿地选择了某些领域,而这些领域恰好正处于边缘,这只是一种不得已,而不是因为这些领域处于边缘才去选择它们。
这里,可以简要地做些解说。
70年代末,刚刚恢复高考,我也顺着当时的潮流进入了大学,在北大学习物理专业。在当时所谓“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时尚观念下,物理可以说是某种中心,只是现今随着社会上主流价值取向的变化,使像物理这样的专业的中心地位已经被其他一些更有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领域所取代而在很大程度上被边缘化了。大学毕业后,在读研究生时,我选择了科学史专业,这可以说是走向边缘的开始。研究生毕业后,我一直在高校工作,主要从事科学史的教学和研究,出于个人兴趣,也在像科学哲学、科学文化、环境保护乃至于像女性主义等方面进行了一些研究。显然,尽管当下像物理这种很难直接产生经济效益的领域在社会上已经很边缘了,但与像物理相比,科学史之类的领域则要更加边缘得多。而且,由于像科学史、科学哲学和科学文化等领域的研究很难说出其研究有什么直接的“应用价值”,而更多的是一种文化积累的价值,因此在周围价值取向正变得越来越功利的社会环境中,当然是处于边缘的地位;而像环境保护和女性主义研究等领域,则本来就是典型的边缘地带。
近年来,在教学和研究工作之余,在撰写那些“沉重”的学术论文之外,笔者也开始写些“非学术”文章,这本集子就主要是这些随笔书话之类的短文的汇集,当然,其中有些篇章按某种标准也可算作“论文”或“准论文”,之所以收入到这本集子中,是考虑到其对于普通读者也还尚有某种可读性或可理解性。不过,像这样的文字,通常是很难作为什么“研究成果”的,自然也难以得到“中心”的“承认”,更与以“中心”标准衡量的各种奖项无缘,在这种意义上,这些东西除了内容之外,就连文体或者说形式也都是边缘的了。
就个人而言,一方面,是出于兴趣,或者说是天性使然,偏偏就喜欢在当下碰巧处于边缘的这些领域中耕作,并喜爱这样一种生存方式;另一方面,边缘也有边缘的意义,用标准的“中心”话语来讲,边缘还具有中心所无法取代的、有时甚至更为重要的社会功能,至少笔者是这样认为。因此,边缘就边缘吧,管他呢!于是,便在边缘驻守下来,尽管为此驻守有时还要付出很沉重的代价,却也无怨无悔,因为这毕竟是自己的选择。
所幸的是,由于这种选择却不期然地有了这本名为《驻守边缘》的集子。
此系为《驻守边缘》(刘兵著,青岛出版社,2000出版)所写之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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