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语在体内开花:马莉的诗与画》精选著名诗人、画家马莉的98首十四行诗和25幅精美插图。马莉的诗纯真、优美、富有想象力,同时又具有灵魂的穿透力。是当代中国诗坛风格独具的女诗人之一。马莉同时是一位富有才情的画家,她的中国诗人肖像画系列作品受到广泛好评。本书收录作者所作细密画25幅,构图别开生面,画功精湛,细节精致,令人击节叹赏,美不胜收。
1 清醒者承受不住历史
清醒者在无人居住的屋宇
点燃烛光,他们秘密交谈
门外的乌鸦吃食腐肉,夜晚显现了
已逝的星象,清醒者们窃窃私语
风把柴门吹开,玫瑰花随风潜入
柱子断裂并轰然倒下,年复一年
大地记不清逝者宽广的额头
清醒者却在危险的路途相逢而返
他们承受不住历史,他们
多么畏惧和虔诚,又多么勇敢
在历史书中也无法寻找到证据
只有一张张虚空而苍白的面庞
兄弟姐妹尽在其中,历史选择了他们
在走向灭亡的哀痛中丧生
2 风在夜半改变了方向
我常常想象古代群岛上的奴隶
与岩石一样体验着疲劳和死亡
大海退潮时眼里满含着哀伤
今夜,钟表已经停摆,动静逐渐瓦解
水泥、石头,老鼠们,开始交谈或者说谎
喘息之声比影子微弱,更加模糊
也更加清晰,如同枯果弃落于深秋
隐藏在眼底深处,海水难过时
会溅湿一个人的扣子。今夜
风向南吹,继续向南吹
但在夜半改变了方向
吹开了家门,吹跑了衣裳
黑夜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做梦
梦见我出生之前,大地无处躲藏
3 语词在体内开花
声音散落地上,妖媚怒放
我的画挂在最明亮的地方
把手放在画布上,把你嵌进光芒里
房屋体温逐渐上升,花园裸露心脏
伤害就是爱,一点点盐、一点点糖
最少就是最多,我的爱匍匐在阳台上
穿上黑夜的衣裳,我的爱是穿墙大盗
舌尖锐利,虚妄的征途遥远又坦荡
我的爱不停止地歌唱并操纵着预言
秘密地喝水,每天记下冒犯的思想
我的爱是你的窥探,你眼角长出的皱纹
永不怀疑,我需要这样的营养
语词在体内开花,或落荒而逃
今天,敞开窗就看一个行者加入骗子行当
4 黑色不过滤光芒
黑色是不是最纯洁的颜色
是不是比我们的血液更加纯洁
它有没有重量?是不是最轻的重量
如同空气的影子,只在光芒中疾走如飞
历经浩劫,黑色是不是最难以把握的颜色
黑色的声音是不是黑暗的声音
是不是疲惫的脚走向远方的停顿
黑色是不是最爱护我们心脏的颜色
结束生命的颜色,已经安息的黑夜呵
黑色是不是叛变的手指,是不是神经的暮色
我曾经疯狂地爱它,因为黑色不过滤光芒
它不是光芒的颜色,它用疼痛抓紧回忆然后拆解
然后贴近我的脸庞,它是光芒中的光芒
黑色是最深刻的颜色,但它不是我的颜色
5 告密者的兄弟
告密者有一片土地,在镜子后面
照耀着镜子中间,一直照到
镜子里面,更深之处,但是
晚了,太晚了,一些人从前门走了
另一些人从后院逃跑了
院子太深,花太香,你站在
背朝我的地方,你立刻就认出了我
你坐在空椅子上,月光照耀你的脚
棕榈树从你的脚下生长出来
你给我讲告密者的故事,你说
从前有一个告密者从事着一项
伟大的黑暗事业,但他的头颅
被人提走了,是被他的兄弟
镜子后面的告密者,事情就这么简单
6 这是什么声音呵
人们忘记听取祖先回忆,做各自事情
橱窗闪耀,人流熙攘,车水马龙
告别的告别,哭泣的哭泣
人们忘记雨后春虫纷纷醒来,河岸草丛
高墙树下,大街小巷,肆意鸣叫
痛苦的词句,海水流经远方的绵绵途中
祈祷的祈祷,行骗的行骗……但是
一只花瓶从夜晚的额头、城楼的高处,轻轻
跌落了,跌落在时间逗留间隙,清晰而妩媚
中国古代瓷器的声音,封建时代的声音
它远道而来,并非发号施令
这声音有光,擦亮夜空,时而急速时而矜持
缓慢穿越城市冰冷的面孔,今夜
全城人做梦,并竖起耳朵倾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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