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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远镜里的视野(伊迪丝·珀尔曼短篇故事集)
0.00     定价 ¥ 68.00
浙江工贸职业技术学院
此书还可采购1本,持证读者免费借回家
  • ISBN:
    9787544761925
  • 作      者:
    作者:(美国)伊迪丝·珀尔曼|译者:蒋文惠
  • 出 版 社 :
    译林出版社
  • 出版日期:
    2016-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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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伊迪丝?珀尔曼为美国当代短篇小说的巨匠,一生只写短篇小说,三度获欧?亨利短篇小说奖,被誉为“美国的艾丽丝?门罗”,作品多次入选年度美国短篇小说集(BestAmericanShortStories),并入选过美国国家图书奖的短名单,但是目前国内对其作品的译介几乎为空白。此次为国内首次译介。
  《望远镜里的视野:伊迪丝?珀尔曼短篇故事集》是美国短篇小说巨匠伊迪丝?珀尔曼的代表作,精选其久负盛名的二十一篇短篇,并增加了十三篇她近期创作的短篇作品。《望远镜里的视野:伊迪丝?珀尔曼短篇故事集》是一本适合带去荒岛度日的小说:它展现出了珀尔曼令人惊讶的写作幅度——她的丰富阅历,她的好奇心,以及高超的移情手法带领读者周游世界,纵览人世的千姿百态,具有令人叹止的地理和心理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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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哈罗德.布鲁姆,当代美国极富影响的文学理论家、批评家。1930年生于纽约,曾执教于耶鲁大学、纽约大学和哈佛大学等知名高校。主要研究领域包括诗歌批评、理论批评和宗教批评,代表作有《西方正典》(1994)、《如何读,为什么读》(2000)、《影响的剖析》(2001)等。被誉为“西方传统中具有天赋、原创性和煽动性的一位文学批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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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介绍
  跨时四十载,三次获奖,伊迪丝?珀尔曼二十一篇精选经典小说和十三篇妙趣横生的新作带我们从耶路撒冷到中美洲,从沙皇俄国到伦敦,从中欧到曼哈顿,从缅因州海滨到马萨诸塞州的戈多尔芬镇,一处虚构的波士顿市郊。这些涉猎的场所,以及不断变换的各色人物生活被娓娓道来,唯有极机敏的观察者方有这样细腻的笔触。
  无论她的人物身在何种境遇——青春期堂姐弟之间的意外恋情;一对老夫妇决定商场行窃,引发对一生的追忆;临终隐私告白,吐露一位少女与沙皇的森林跨禁幽会;一对富裕夫妇入住一家静僻欧洲客栈,导致孩子绑架危情发生——伊迪斯·珀尔曼睿智且沉着地传达着笔下人物的人生经历,冷酷,但又深邃、乐观,她的文风轻柔诗意,字里行间,让我们想起我们伟大的语言大师给予的那些力与美的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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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书评
  “《望远镜里的视野》应该是这样一本书,这本书让伊迪丝·珀尔曼摆脱她沉寂境遇,收获她实至名归的地位——国宝级作家。请把她的故事搁在约翰·厄普代克和艾丽斯·门罗的作品一处。那是他们所属的地方。”
  ——安·帕切特
  “在书籍常常被言过其实受褒奖的世界里,获知有着伊迪丝·珀尔曼这样的作家是一种极大的安慰,她在喧嚣之外潜心创作,同契科夫、弗兰克·奥康纳和其他故事大师齐肩创作……带着对恒古不变人性的透彻感知,不借助简易奇闻或轻巧假象,珀尔曼展现一个由像你我一样的人们组成的奇妙世界。请进入其中,欣喜其间。”
  ——李翊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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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书摘
  加湾鼠海豚
  “找一天,”卫生部长对她的副助理说,“你务必安排我飞到一湖边度假镇上。给我支一顶条纹帐篷。把需要注射加强针的孩子送进来。市长和我会开一瓶冰镇西班牙葡萄酒庆贺;而后派发掉最后一个仓库里的罐装牛奶。”
  部长停顿了一下。部长的副助理卡罗琳,看着人挺累。“莉娜,我明天得去访问什么鬼地方?”部长问。
  “坎德尔诺特。”回道,“供水充足,排污可以,没霍乱,常有痢疾……”
  卫生部长桑拉·玛尔塔·佩雷拉·德·莱夫科维茨听着,然后记下来。她下巴略微抬着,眼睑半掩着苍白的眼眸。正是这副神态被各家报纸常用漫画来讥讽她。亲政府的报纸,或多或少乐于这么做——在他们的漫画里,部长被形容成一头好管闲事的母牛。反对派的报纸呢,专门强化她眼角的皱纹,让她唇边叼上一支烟,而且,一定不会少了那枚著名的钻石胸花,别在她西装翻领上的那枚。
  “发生了不消停的事。”卡罗琳接着说。
  桑拉·佩雷拉抽出一支香烟——这是第四支,她每天要抽五支。她通常会在下午的这个时间抽一支,此刻,卡罗琳在场,带着宽慰人的神情。部长办公室很大,白色调,雕饰的墙壁很漂亮。灰色的椭圆形画框,意味着画是新近挂上去的。帷幔像是缎带堆积在一处。
  “怎么个不消停?”桑拉问。
  “有家人被流放了。”
  “因为什么蠢事?”
  副助手看了眼笔记,“他们提供信息给澳大利亚方面,揭露拉丁美洲走私的事。”
  “真吓人。很快有人会说纽约方面替我们洗钱。请继续。”
  “其他方面,照旧。营养不足问题,营养不良问题,作物歉收问题,过度生育问题。”
  桑拉·佩雷拉一直低垂着眼帘。生育决定收成已好几个世纪了,一直以来,生育维持人口数量的稳定。仅一代人,程式化工业改变了一切;现在,每年每个可怜的家庭就添一个新生儿。她睁开眼。“电视呢?”
  “没有。几台收音机而已。有个小镇,离当地七十公里外,带电影院。”
  黄金梦啊。“医务所呢——医务所需要什么?”
  又是翻动纸张的声音。“针,手套,去湿工具包,破伤风疫苗,香烟——”
  一阵枪声打断了汇报。
  部长和她的副手交换了下眼神,彼此一分钟沉默。没再有枪声。
  “他们很快会赶走我。”佩雷拉说。
  “你可以自己离开。”卡罗琳轻声说。
  “什么臭狗屎的想法。”桑拉·佩雷拉说,不过,说的是波兰语。卡罗琳没吱声。“我可不是干完了瞎糊弄。”桑拉补上一句,几种语言掺和着说,没人听得懂。“他们会把我赶到迈阿密。”她继续说,语调一如寻常,这会儿只说西班牙语了。“政府其他人员已经在那了,除了佩雷斯。我想他人死了。他们也会想要我住的公寓。你会养吉达尔亚吧?”吉达尔亚是部长的鹦鹉。“而且,除了养他,你还得救这个部门,莉娜。无论他们叫哪个混蛋做部长,他们都会让你负责卫生服务这摊事。他们清楚只有你能做这些事——依原则做,不是靠政治。所以,接手做好了。”
  “接手我的鹦鹉,接手我的办公桌,接手我的工作……”卡罗琳叹了口气。
  “这么就确定下来了。”
  她们接着谈论部门事务——西部城市医学院学生的暴乱;在寮屋聚集营里发现的生来就无手的女孩,被尊为圣人。而后,两人站起身。
  卡洛琳说:“明天早上,路易斯五点电话联系你。”
  “路易斯?迭戈呢?”
  “迭戈叛逃了。”
  “这流氓。可这路易斯,那股子蒜味——真要命。”
  “带随身陪同是惯例。”卡罗琳提醒她。
  “这位陪同可能带着手铐。”
  两个女人礼节式地相互亲吻;差不多同时,又互相拥抱了一下。然后,各自从不同的门离开了冷冷的,几乎空荡荡的部门办公室。卡罗琳一路走到后门;她的小车停在后面。佩雷拉走的是大台阶,一路蜿蜒进贴满地砖的接待大厅。她的脚步声回响着。守卫用力拉动巨大的橡木门直到打开。守卫将铁门推到后面,鞠了一躬,说:“晚上好,桑拉部长。”
  公共汽车站,她在等车——这么一位瘦小的,上了年纪的女人,染着一头红发。她穿着笔直的黑色裙装,无论是何年,仍是上一季流行的服饰。钻石胸花在衣领上。
  她搭乘公车上下班,被认为是在作秀。事实上,这却是她的一种享受。坐在官方豪华轿车后座,她觉得像行尸走肉。而在公共汽车上,她又成了布拉格的一名年轻的医科生,扎着一根红色辫子。六十年前,她曾搭乘有轨电车,去往不同的地点——咖啡馆,她情人住的公寓,她捷克语老师住的地方,这位老师后来成了她第二个情人。在自己住的房间,她养了一只可爱的夜莺。在歌剧院,她为斯美塔纳的作品洒泪。在克拉科夫,每当捉襟见肘时,她就给爸妈去信。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纳粹时期之前,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游击战争之前;在她藏身农家谷仓那年之前,那年她藏身农家谷仓时,她唯一的伙伴是头母牛;也发生在她从集中营被释放之前,在她搭船西行去往新世界之前。
  有心的人自然能获知她的历史。至少,每年一次电台或电视台的人对她进行采访。不过,民众对她与母牛一起生活的片段感兴趣。“在农舍谷仓的那几个月里——你想了些什么?”人们总问她这个问题。“什么都想。”她有时说。“什么都没想。”她说,有时。“母乳喂哺。”因为置身抗议那些程式化公司的运动,她这么回答,不带笑容地高声回答。运动最终失败了。他们叫她LaVaca——母牛。
  今天,公交车来晚了,不过还不是很晚,想到再一次推进中的革命。自从她来到这首都高地,爆发了相当多场的革命,她妈妈对她这边很吃惊。先是“咖啡之战”,而后是“陆军上校之乱”,之后又是……公交车来了,车上乘客坐满了一半。她抓住车门框,哼一声,自己登上车。公交司机呢,眼睛瞅见钻石胸针,朝她摆摆手;不用她亮车票来验啦。
  空气中充满热流。车窗都关着以防流弹。佩雷拉推开她自己的窗口。其他乘客也没意见。于是,回家的车上,部长用手托着腮帮看着窗外,自在地闻着市中心的柴油味,公园的桉树味,河流的腥味,当天自由市场收工结业后的浓柑橘味,到最后,满山丘的芙蓉花味。一路上没遇枪声。她关上窗,下车,还朝车上剩下的五个人点点头。
  公寓里,吉达尔亚在生闷气。生人总是对非常纯色的宠物感到诧异——吉达尔亚近纯棕色。“我被他那种机灵的、拉比式的凝视打动了。”她说。吉达尔亚还不太会说通常的脏话,他只是叫,表达着轻微的愤怒。“你好。”现在,佩雷拉对着他说。他愤怒地看了她一眼。她打开笼子,但他仍待在栖木上,啄着胸前的羽毛。
  她烤了两片面包,切了几块木瓜,倒上一杯红酒,把所有准备的东西放在一个托盘里。她拿着托盘,走上露台,吃着东西,抽着烟,俯瞰着很快要宵禁的城市。她能望到那条河些许的踪影,还有河上架着的第二帝国桥和桥上带装饰的桥柱。往北半英里是广场,坐落着白火山岩石砌的大教堂,在防洪灯照射下显得更加苍白;透过周围绿叶,黯淡的灯光嘶嘶地闪着。钟声微弱响起。十点了。
  佩雷拉拿着空盘子,回到厨房。她关了客厅的灯,用一条围巾遮住吉达尔亚待的笼子。“晚安,也许最后一次了。”她说,先用西班牙语说,再用波兰语说。卧室里,她从翻领上摘下钻石胸针,把它别在明天早上会穿的夹克上。她准备睡了,上了床,倒下就睡着了。
  这位知名寡妇的传记有一小部分并不为采访人所知。这里,她可能回忆起自己的早年光阴——怎样重修医科专业以及为新小左派政党效力——但,绝口不提她曾有过堕胎,为了她那位富有的、已婚的情人,花费不少。她谈到年轻的费德里科·佩雷拉,他们之间的婚约,他在法律界日渐显赫的境况,她的政党实力日增以及与不同社团的联盟。她没有提费德里科的不忠,尽管她知道那些政敌拿费德里科和她开涮取笑,他们知道,费德里科每有了新情妇,就会赠送她珠宝。除了这些钻石胸针,全都是假货。
  五十多岁时,她出任文化部长;在她的关注下,国家交响乐团和国家剧院都繁荣起来。引以为豪,她对采访人说。与女高音奥利维亚·瓦尔迪兹的友谊也同样让她引以为豪。奥利维亚·瓦尔迪兹是轻歌剧明星,现在已退休,住在耶路撒冷;不过,她从不提奥利维亚。她转而谈自己丈夫那些快乐的北美侄女,这些侄女时常从得克萨斯州飞来。她没说自己有介绍犹太裔西班牙年轻绅士给这些女孩,因为这些年轻绅士觉得这几个女孩缺少教养。她没提自己没孩子。她很少对她接纳的国家发表什么评论;有名的一句妙语:一直让她难堪的是这个国家的消遣就是暴乱。和牛待在一起的那个年头?我什么都想了。我什么都没想。
  是头什么牛?
  暗褐色,满是虱子,我自己也是。
  你称呼她什么?
  我的小母牛,用两到三种不同的语言。
  保护你的那家人呢?
  正直的非犹太人。
  你爸妈呢?
  在集中营。父亲去世了。母亲活了下来。我带她来到这个国家。
  ……这个国家的空气,她可能从没呼吸过。这个国家油嘴滑舌的话,她不想学。我自己不需要学当地语言;在从西班牙被驱逐之前,我老早就记得怎么说了。没有让妈妈心情轻松的事;她每晚都在流泪,直到去世。
  自己最近这些阴郁的过往,佩雷拉没有告诉采访人。“这儿的人民——就像一家人。”她偶尔说。“固执得像猪。”她补了一句,用沙哑的声音喃喃道,应该没有人会听见她这么说。不过,带着麦克风的女人捕捉住了这么一句类似小猫在逃的话。
  “你钟爱这种阴沟污渠。”奥利维亚在她愤然离开时曾嚷道,“你没有孩子去爱,你有一个不值得爱的丈夫,你也不再爱我,因为我的声音变沙哑,肚子还下垂。所以你爱我的国家,我至少因此生恨。你喜欢油腔滑调的将军。自寻烦恼者,有之。妄自菲薄的知识分子,有之。敢怒不敢言的革命者,有之。甚至鹦鹉学舌者,有之!你受人愚弄!”
  这是与奥利维亚才华登对的告别方式。她们后续的信函往来情意绵绵。在以色列,奥利维亚的公寓很可能成为佩雷拉最后的家;她可以从迈阿密直飞耶路撒冷。那些钻石足以维持几年的简单生活。但会有较长一段时间,她想继续留在杂味纷呈的世界里,皮卡车上传来的说唱声,舞厅,福音派的粉红教堂,蓝色校服,高速公路的尘土,河流的污迹。留在这满是人性的地方,谷仓里没的,这都有。
  破晓,路易斯在等她,站在豪华轿车旁。他穿着一件斑驳的连身衣。
  “昨晚很糟?”她问,盯着他的墨镜,但看不到;同时,试图避开他呼出的腐臭蒜味。
  “还好。”他打了个嗝,没有称呼她的头衔,更是省去了敬语。这种不敬反让她像他伙伴似的上了车前座。
  在机场,他们爬上有些歪了的小型飞机阶梯。路易斯把他的乌兹冲锋枪放在机尾的医疗用品旁边。他坐上副驾驶的座位。佩雷拉和一名护士——一名荷兰志愿者,西班牙语还凑合——坐在其他两个座位上。佩雷拉想看到飞机离地升空的情景,不过,绕过飞行员肩上望去,她只能望见天空、云层,偶尔瞥见一眼高速公路,然后是山坡。她在记忆中再塑这座城市的样貌:群山坳里,居住的人家马赛克似的依山傍水,有些高层建筑在市中心隆起突呈,像脓肿一样。那条河,那座笨拙的巴黎风尚桥,那处集市广场。此刻,人们正聚集在那,她猜,准备听今天的公众演说。
  荷兰护士个头很大,是女神。她得耸着肩,两只大手摆放在大腿间,下巴长着些柔和的绒须。要是这轻型玩意真有闪失坠落了,虽然没有理由你必须永远和你碰巧死在一起的笨蛋粘在一起,你想和怎样一个人共眠永恒呢?天际枕上,佩雷拉打算自己与奥利维亚共枕长眠。每千年左右,费德里科也许和她们会一会,好一个老野兽,还有吉达尔亚也是,从他鸟语库中解脱出来的拉比王子,他的抱怨声终有意义……她递给护士她的旅行酒瓶。“(来些)荷兰人的勇气?”她用英语说。女孩笑了笑,没听懂,不过,她真的豪饮一口。
  一个小时内,他们绕山飞了一圈,然后,在一破碎的柏油地上着陆。一架直升机停着待飞。佩雷拉和护士上了厕所。钉子上挂着一卷卫生纸,供他们使用。
  然后,现在呢,人在直升机上,正在升空。他们飞行在密密丛林中,穿梭着。她望下去,看见炫目的橙色花林木,看见泛染的白色花林木。自己的眼际,刹那清空,又立刻卷入低矮的阔叶树木。橙绿色鹦鹉群起振翅——好多吉达尔亚的兄弟姐妹。
  他们着陆在小镇广场中央,停在一处褴褛破旧的表演台旁。一位肌肉型公务员与她们握手。这位是雷伊部长,她想起莉娜提到过。记忆仍是她的朋友;她仍然能背诵颅神经的各种术语。几十年前,夜复一夜,她曾对着那头母牛低语这些词语。她还解释不同的分子结构。我的小母牛……她教给母牛四大问题。
  雷伊部长领她们走向水泥石板上搭建的一处营房,她曾经检查过的医务所。所中人员——护士长和两位助手——僵硬地站在营房外,像就擒似的。之前,很可能没有任何政府人员到访过这里——一直以来只有走私的人。
  护士长,口红涂得像妖妇似的,带着她们绕了一圈擦洗一净的医务所,絮叨个不停。对每份病史,她都了如指掌;每次,她总会将医治无效归结为用药不足,用药有误或无药可用等原因。荷兰女孩好像明白(护士长)说得像机关枪扫射般快的西班牙语。
  手术手套才洗过,晾成一行。储藏室架子上,放着氨苄青霉素注射瓶和安定药罐——时下的民间疗法。补液室,一些人躺在那。药房一角,一个垂死老人自己蜷缩在那。屏风后面,佩雷拉部长发现一位腺体肿胀的萎靡孩子和几张苍白的医护床。她给他做了检查。一年前,她就应该征得孩子爸妈同意,将他送去市内医院做必要的检查和治疗。市内医院眼下忙于处理伤员和急诊,顾不上一般疾病的治疗。再说,孩子爸妈应该是拒绝了。除了夺人生命外,癌细胞还起什么作用呢?她低着头,站了一会儿,拇指压住孩子腹股沟。而后,让他穿上衣服。
  她从屏风后出来,朝窗外望去,看见两名护士。她们正朝医务所公共厨房走去,要去检查一下奇特的黄豆蛋糕。路易斯只是懒洋洋栖身在窗外。
  她趴在窗棂上,对他耳语道:“跟着那两位,怎样?我想一个人去看看雷伊部长的住处。”
  路易斯不高兴地走开了。雷伊部长则沉闷不快地领着她去往他的住处。他是不是真以为她想查看他有没有私藏枪支或可卡因吗?她也就想甩开路易斯一阵子罢了。不过,她得让这个乡下莽汉听命于她含威不露的命令,为的是获得她自己一个小时的自在。
  而后,她又有了一个更好的妙计。她看见一辆轻型摩托车,在雷伊屋里半掩着。
  她曾经坐在一辆类似的摩托车上,在费德里科身后飞驶了一把,那是一个海边夏日。她记得她用臂弯抱住了他厚实的身体。第二年夏天,她自己驾驶那玩意,当时,奥利维亚抱着她的腰。
  “我可以试试吗?”雷伊部长只好点头同意。她递过去她的出诊袋给他,撩起裙子,跨上车。低跟鞋的脚钩钩住了脚板。
  这可不是飞行了。这车上坡很勉强,靠两个凹槽中的一个撑住,他们把凹槽叫作车辙。车辙之间的峰背长着杂草,甚至开了花——小红花。她稍稍加速,驶出了村庄,驶过贫瘠的农场,还有茂密的林木。一路起起伏伏。上了一个坡,她瞥见一棕色湖泊。她的两臀疼了起来。
  车终于停下来,她下了车,裙子嘶的一声开裂了。她把这扫人兴的车靠在灌丛松旁,步入林中,朝湖边走去。树丛轻雾萦绕。粗大的树根绊住了她的鞋。前面,是一片空地,只有一些衰败的须蔓,垂挂在枝梢上。是个抽烟的好地方。她拨开藤蔓,走进去,却见有个女人在那。
  一个女孩,真的。顶多十八岁。她坐在一张编织地毯上,斜靠着一棵糙皮树。低垂的脸很平静,就像她坐在一张绸蒲团上一直休息着。她吃着奶的婴儿包裹在粗条纹襁褓中。小手搭在女孩的棕色乳房上。表面看,妈妈和婴儿都一动不动;不过,佩雷拉部长感到鞋底涌动着一股持续的脉冲,就好像这大地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奶头。
  她没弄出太大的声响,只是她作为老妇人的喘息声。不过,回应似的,女孩抬起头,一张麻子脸,瘦骨嶙峋的。如果征服者的血液已经在她祖先的静脉中流淌,那么,这血迄今已经被征服;她绝对是印第安人。她扁平的棕色眼睛里没有畏惧。
  “别起身,没关系……”不过,女孩弯起右腿,起身站起来,没惊动孩子。
  她往前走。走到离佩雷拉部长还有几步之遥的地方,她瞅见了钻石。她饶有兴趣地看了看钻石,而后,目光收回来,盯着眼前这位陌生人。
  隔着低矮的枯树丛,她们对望着。凭借作为临床医师的冷静,佩雷拉部长在印第安女孩的眼中看到了自己。不是奶奶,奶奶没有红头发。不是士兵,士兵不穿裙子。不是走私者,走私者举止殷勤撩人。不是牧师,牧师一副战斗疲劳的神情,而且,不抽烟;不是记者,记者点头很虔诚。她不可能是神;神放出光芒。那么,她一定是一名女巫。
  女巫带有威严。“你在给孩子喂奶呀。”佩雷拉部长说。
  “是。一直喂到他牙齿长出来。”
  “牙齿长出来后,姑娘。他可以学会不去咬。”她张开嘴,伸出舌头,把食指放到舌尖,“看见没?教他用舌头掩住牙齿。”
  女孩很慢地点点头。佩雷拉部长也一样很慢地点点头。犹太人和印第安人:伊莎贝拉女王最中意的受害者。五个世纪后,犹太人是一个伟大的民族,越来越富有。印第安人呢,人口层级增加,越来越穷。她解下胸针,从矮树丛上面递过去,只是片刻工夫的一件事。不过,女孩会怎样保住这些钻石呢?雷伊部长应该会坚持要最大份额,而且,一个农民真会将钱怎样,无论怎样——变成荒废的资本吗?佩雷拉部长伸出一只手,爱抚着婴儿不更事的头。做妈妈的笑了,绽露出一口纯白的牙齿。
  “他会是个伟人。”部长肯定地说。
  女孩稀疏的睫毛抬起来。女巫成了女先知。从女先知变成女士,需要点意味,神圣又近乎荒唐的意味。“他会是一位伟人。”佩雷拉部长又说了一遍,用的是波兰语,顿了好一阵子。而后,她再用西班牙语,独特嗓音带有嘶哑,“吸乳奶!”她说道。她解下胸针,将钻石胸针按在女孩空着的一只手里,用的是奥利维亚轻歌剧里一个常用的手势。“保管好它,等他长大。”她说道,而后,她侧转身,沿着小路大步而去,希望瞬间消失在飘浮的薄雾中,像真的先知那样。身无分文的流亡者爬进耶路撒冷,她想着,自己很窝火。
  到了摩托车跟前,她点燃一直没抽的烟,而后,越发平静下来。怎么说,她总还能教人学西班牙语吧。
  屋前,雷伊部长等着她。对她开了裂的裙子,他吃惊不小。直升机旁,路易斯也在候着,正和飞行员攀谈着。他狠狠地盯了一眼她的翻领,胸针没了。荷兰护士要待到下周六,递送邮件的吉普车到时会过来。所以只有他们三人,路易斯说。在直升机上,或是在他们到达机场跑道上,或是在轻型飞机上,或是他们在美国国会大厦着陆时,或是一直到他们到达她的公寓时,她不知道他会不会逮捕她。这些都不要紧;借很明了的命令方式,她这份爱管闲事者的职业生涯值得人尊重地收尾了。吸乳奶。让这个短语传开去——让这个国家里的所有牛奶变酸,该死的每一小瓶牛奶都变味。
  那么现在呢——放逐?称为退休。这些暴徒脑子里是不是装着更龌龊的惩招,她不太知道。其实,也真无所谓;从跟母牛做伴之时起,她就一直听天由命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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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序
  选编故事
  入站口
  赎罪日
  安居乐业
  非战人士
  加湾鼠海豚
  阿洛哥
  机会
  玩具人
  苔丝
  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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