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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       名 :
著       者 :
出  版  社 :
I  S  B  N:
出版时间 :
杂色(中篇小说精选)/王蒙精选集
0.00     定价 ¥ 36.00
浙江工贸职业技术学院
此书还可采购1本,持证读者免费借回家
  • ISBN:
    9787550279575
  • 作      者:
    作者:王蒙
  • 出 版 社 :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 出版日期:
    2016-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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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作者幽默、调侃的经典代表作品

   

数十万粉丝“民意调查”结果呈现


王蒙六十年中篇小说经典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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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蒙 中共第十二届、十三届中央委员,第八、九、十届全国政协常委。中国当代作家、学者,文化部原部长、中国作家协会名誉主席,任解放军艺术学院、南京大学、浙江大学、上海师范大学、华中师范大学、新疆大学、新疆师范学院、中国海洋大学、安徽师范大学教授、名誉教授、顾问,中国海洋大学文新学院院长。

曾获意大利蒙德罗文学奖、日本创价学会和平与文化奖、俄罗斯科学院远东研究所与澳门大学荣誉博士学位、约旦作家协会名誉会员等荣衔。作品翻译为二十多种语言在各国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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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介绍

从王蒙的所有长篇小说里面选取关注度极高的若干篇文章集结而成,按时间顺序排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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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书摘

对严冬的回顾,不也正是春的赞歌吗?

这大概是这个公社的革命委员会的马厩里最寒碜的一匹马了。瞧它这个样儿吧:灰中夹杂着白,甚至还有一点褐黑的杂色,无人修剪、因而过长而且蓬草般地杂乱的鬃毛。磨烂了的、显出污黑的、令人厌恶的血迹和伤斑的脊梁。肚皮上一道道丑陋的血管,臀部的深重、粗笨因而显得格外残酷的烙印……尤其是挂在柱子上的、属于它的那副肮脏、破烂、沾满了泥巴和枯草的鞍子——胡大呀,这难道能够叫做鞍子吗?即使你肯拿出五块钱做报酬,你也难得找到一个男孩子愿意为你把它拿走,抛到吉尔格朗山谷里去的。鞍子已经拿不成个儿了,说不定谁的手指一碰,它就会变成一洼水、一摊泥或者一缕灰烟呢。

“又有什么办法呢?武大郎玩夜猫,什么人玩什么鸟嘛。跛驴配瞎磨,一对糟烂货噢。什么人骑什么马,什么马配什么鞍子,这不也是理所应该吗?”曹千里含笑自言自语着,又像是与这匹可怜的老马搭讪着,立在灰杂色马的近旁,拍一拍它的脖颈,又亲昵而且友好地在它的颧骨和腮上为它搔搔痒、顺顺毛。这是何等的恩典哟,换一匹别的马,一准会因为舒服和感激而摇起尾巴、晃起脑袋来的,有的马还会主动地把脸凑近你,在你的手掌上蹭过来,蹭过去,这样的马可真会拍马——不,应该叫做拍人了吧?这是讨人欢喜的啊。

然而老马一动也不动,包括眼神。老马的眼珠子叫人想起年久污浊的两块表蒙子。难道对于它来说,抚摸和鞭打就没有什么两样吗?它可不像那匹枣红马,枣红马只有三岁口,当你骑上的时候,哪怕无意中你的皮靴后跟碰到了它的肚子,它就会马上一个激灵,一个飞跃。如果你竟敢用鞭杆戳一下它的屁股呢,它会一蹦一蹿,一冲就是一百米,把你甩到山坡上。而如果你爱抚它,亲热它,摩挲它呢,它就会得意洋洋,昂首阔步,引颈长嘶的……那么,再设想一下,如果你干脆给它一鞭子呢?当然,谁也不会有这个胆量,可是假使你硬是把它打了呢?它会抖擞红鬃,腾空而起,化作神龙吗?它会疼痛愤怒、狼奔豕突,复归山林吗?它会横冲直撞、歇斯底里,最后跌一个粉身碎骨吗?如果,它既没有化作神龙,也没有复归山林,又没有粉身碎骨,那么鞭打一次它就会迟钝一次的吧?那么,皮鞭再乘上岁月,总有一天枣红马也会像这一匹灰杂色的老马一样,萧萧然,噩噩然,吉凶不避,宠辱无惊的吧?

所以,大家都说骑这一匹灰杂色的老马最安全。是啊,当它失去了一切的时候,它却得到了安全。而有了安全就会有一切,没有了安全一切就变成了零。这可真是颠扑不破的金玉良言噢!曹千里一眼,微微一笑,摇一摇头,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用力地又吸了一口气。经过这么一番自创的“气功”动作之后,他的自我感觉似乎颇有改善,觉得清爽了许多,而周围的一切,包括这匹老马和它的鞍子,也变得可以过得去,可以凑合,也还不赖了。

空气清凉,干草味儿和马粪味儿再加上炊烟味儿,令人依依。天已经大亮了,那个曾经带来自己的遥远的慰藉的残月正在失去自己的形体。月光是温顺的,昨夜,在月光下一切都变得模糊、含混因而接近起来,但是此刻,蓝晶晶的天空和红通通的太阳又把这个世界的所有的成就和缺陷清理出来、雕刻出来、凸现出来了。从马厩向外望去,干打垒的土墙东倒西歪,接头处裂出了愈来愈宽的缝子,有的缝子里已经长出了耐旱的、多刺的植物了——多可惜,扎根扎错了地方,生命力再强也难以成材!到处是牲畜的、人的粪便以及由于饲养人员管理不善而散落的草料,还有丢弃不用了的废木轮、绳子头、皮条、古老而又笨拙的马食槽子……至于把地上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融合起来,统一起来的则是“五行”中最伟大的一“行”——土。在这个终年少雨的地方,到处是飞扬的尘土。特别是在饲养牲口的地方,地面被各种铁掌和肉蹄踩踏得松松软软,好像是铺上了厚厚的一层面粉,如果你走在上面,尘土会淹没你的脚脖子,而你的背后,则是一缕尘烟。而如果你往这样的地面上泼下一桶水呢,水立时就无影无踪,只是每一粒水珠都会砸下一个五寸深的小坑,好像霎时间出现了一个麻脸,然后一阵风过去,小坑不见了,铺在地上的,仍然只有柔软松泛的面粉一样的土。

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它美么?很难说它美。然而现在是清晨,是一天的最好的时光。清晨,从马厩的破屋顶边斜着望上去,可以看到几簇颤抖着的树叶,厚重的尘土遮盖不住它的绿色的生机。

要是曹千里早一点出来就好了,但他起床以后只顾了喝奶茶,竟喝了半个多钟点。虽然曹千里来这个公社只有三年,但他处处学着本地人的生活方式,本地人的语言、本地人的饮食。他模模糊糊地觉到,这种本地化的努力不但是改造的一个重要方面,而且是适应、生存、平衡的必需,甚至是尽可能多地获得生活乐趣的最主要的途径。他喝完了一碗奶茶以后,又把烤得黄里透红的油光光的馕饼掰成了碎块儿,一口一口地咂起馕饼的滋味来。馕吃多了口干,更想喝茶,茶喝多了澥里咣当,就更想吃馕。于是,他又加吃了一碗奶茶和几块干馕。这第二碗奶茶已经不是为了充饥,而是为了享乐了,这也可以叫做为喝奶茶而喝奶茶,为吃馕而吃馕,为艺术而艺术以及什么为活着而活着吧?

在淋漓大汗地喝了三大碗奶茶以后,曹千里来到马厩鞴马。他骑马去做什么,这是并不重要的,无非是去统计一个什么数字之类,吸引他的倒是骑马到夏牧场去本身。这是不是和伯恩施坦的鬼话有点相像呢?去它的。他不无兴致地来到马厩之后,懒洋洋的饲养员哈森巴依含混地向他问了好,说了几个字。曹千里心里有数,以他的地位他不可能有更好的马用,以他的骑技他也不敢问津,例如那一匹枣红马。无庸置疑,他走到他的老搭档——灰杂色马的身旁,为它搔着痒痒,觉得倒也是知足者常乐。混吧,凑合吧,怎么还混不到天黑?干什么还不是挣钱养家?骑什么马还不是迈一步再迈一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也是命,好死不如赖活着,赖马也比好人走得快……近年来,有那么一些本地人爱说的这些话他已经愈听愈多,愈记愈多了。这些好像有点落后的话也有好的一面,至少没有野心家的味道,没有个人英雄主义和向上爬的思想。他自以为,他已经像接受奶茶和馕、接受当地的少数民族的语言一样,接受了这种与世无争、心平气和、谦逊克制的生活哲学了。他自以为真诚地时时这样疏导着自己,安慰着自己,平衡着自己。但是,当他动手去拿起千疮百孔的鞍子的时候,他一眼瞥到了老马的脊梁上的血疤,一阵心痛使他的血往上涌了,他用当地的粗话骂了一句。世界上难道还有这样的鞍子吗?难道能够这样对待这样一匹马吗?即使对待一只老鼠也不能这样嘛,如果你竟然有时还要骑一下老鼠的话。这样的鞍子实在是对马的折磨,也是对骑这样的马的人的糟蹋!要知道,山里人是根据鞍子而不是根据服装来判断骑马者的社会地位的呀!如果鞍子坏成了这样,连换都不换,连修都不修,那么,为什么不把马宰掉吃肉呢?嗖的一声拔出刀子,向上苍喊一声“比斯敏拉——”(以真主的名义),然后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热血喷溅它一大片地面,招惹来一群嗜血的乌鸦……那不也是马的正当出路吗?何况剥下皮来,买一斤酒一斤包谷面,加上硝,加上碱,鞣好了,卖到外贸收购站,每张两块一毛七分五呢!

全都乱了,全都忘了,全都顾不上了,除了权和线,线和权,夺,反夺,反反夺,反反反夺和最最最最最以外,谁能顾得上别的事情呢?谁能顾得上一匹马和它的鞍子呢?难道这个鞍子坏了会影响权和线吗?难道死一匹马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吗?何况灰杂马并没有死,它活着呢!

算了,算了,难道我管得了这么多吗?与其发牢骚,为什么你不去修一修这个鞍具,或者制造一副新鞍具呢?我不会。不会你废什么话?你不过是一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空谈者,没说你是寄生虫还便宜了你。难道你有责任或者有能耐去发愁、去头疼、去生气、去发议论吗?你埋怨哈森巴依吗?这位老饲养员到了夏天还脱不下冬天穿上的破棉袄呢,你为什么不把你身上穿的蓝华达呢干部服脱下来送给他呢?你是一只多么渺小的蚂蚁啊!

当曹千里拼命地贬低自己,把自己想得、说得既渺小又卑贱的时候,他的脸上会不由自主地焕发出一种闪光的笑容,虽然闹不清这笑容是由于自满自足还是自嘲自讽。他甚至于有一点快活了,挖苦自己——如果挖苦得俏皮的话——不是比挖苦别人更多乐趣而更少风险吗?

他学着当地的某些带几分流里流气的青年人的样,眯起了一只眼睛,摇晃着上身,东张西望。

他在寻找一块破毡片,可这儿哪儿有破毡片呢?失望之中……有了,他大步跨去,走到一把丢在墙角的铡刀旁边。这把铡刀大概从一九六六年的夏天就再也没有人用过了。一九六五年“四清”的时候,推广过细草精养。可等到一九六六年的伟大运动一发生,一乱,不知怎么的哈森巴依便也恢复了旧制,懒办法,抓起一捆苜蓿,连腰子都不解开,远远向牲口一抛,哎,萨拉姆,齐啦。被霉锈吞噬着锋芒,默默地闲置着、消耗着自己的钢质的铡刀,扭扭曲曲地斜躺在尘埃和草叶里。看它那个窝囊样子,你能想到它昔日的威风和锐利吗?你能想到它“刷”的一下,把一切都拦腰斩断、切个整整齐齐的嘎嘣利落的气概吗?唉,唉,就是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搁久了不用,也会变成废铁的啊!

但他不是来凭吊铡刀的。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谁知道铡刀的被买来和被遗忘是否一种天经地义的“正道”呢?反正铡刀下面还铺着一小块毡子,这是当年续草的人用它来垫地的。正是这块毡子引来了曹千里。他走过来,抻开毡子,连土也不抖落,用一种毫不怜惜的蛮横动作撕下了毡子的一角,再回到老马的身边,用这一角毡子盖到了马背的伤疤上,最后放上了那破烂不堪的鞍子。

曹千里把灰杂色马牵出了马号大院,不过他好像不好意思马上鞴鞍和骑上,却陪着灰杂色马漫步向村口走去。走了一百多米,他觉得双方感情更融洽了,气氛也更自然了,他才拍了拍马背,灰杂色马立刻驯服地停下了懒洋洋的步子,漠然地任曹千里紧肚带和顺后鞦。他理好了脚镫,又用皮绳把一件破棉袄绑在鞍后马胯骨上,轮到上嚼环的时候却有点犯起犹豫来!难道这样的马还需要勒嚼子吗?当然,呆会儿要走汽车拖拉机来来往往的公路,还要走狭窄崎岖的山径,以他的骑技来说,放松控制是危险的。而且按照本地人的说法,“越是老实的马越拧”,老实马拧起来比调皮的枣红马顽固得多,强有力得多,因为老实马也像老实人一样,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心眼儿死。但他还是下定了决心:不戴嚼子!哪怕是对一匹在名单上排在末尾的、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老瘦马,如果他能给予它一点破例的关怀,如果他有权表现一点点宽容,如果他有可能减轻一点它的无边无涯的痛苦,那也是十分令人安慰的啊!

“唉,我的朋友!唉,我的伙计!哈,你这一匹像老鼠一样胆怯,像蚂蚁一样微小,像泥塑木雕一样麻木不仁的马呀!”曹千里自言自语着,又对马絮叨着,啰嗦了半天,最后还是骑到马背上了——马总是要被人骑的嘛,这又有什么法子呢?马若无其事地迈动了它的不紧不慢的步子。曹千里的心里充溢着那么多的对马的同情,对马的怜悯,对马的爱,以至于马的蹄子每举一下,耳朵每抖一下,脊骨每动弹一下,臀部每扭一下,肚皮每收缩一下,包括老马的巨大的鼻孔每张一下、喷一下,曹千里本人的四肢、耳朵、脊背、臀、肚子乃至鼻孔也都跟随着进行同样的运动。他的每一部分器官,每一部分肌肉,都体验到了同样的力量,同样的紧张,同样的亢奋,同样的疲劳与同样的痛楚……也许,并不是他骑着马,而是马骑着他吧?也许,那迈开四蹄,在干燥的灰土和坚硬滚烫的石子上艰难地负重行进的,正是他曹千里自己吧?

好了,现在让曹千里和灰杂色马蹒蹒跚跚地走他们的路去吧。让聪明的读者和绝不会比读者更不聪明的批评家去分析这匹马的形象是不是不如人的形象鲜明而人的形象是不是不如马的形象典型以及关于马的臀部和人的面部的描写是否完整、是否体现了主流与本质、是否具有象征的意味、是否在微言大义、是否情景交融、寓情于景、一切景语皆情语、恰似“僧敲月下门”“红杏枝头春意闹”和“春风又绿江南岸”去吧。让什么如果是意识流的写法作者就应该从故事里消失、如果不是意识流的写法第一场挂在墙上的枪到第四场就应该打响,还有什么写了心理活动就违背了中国气派和群众的喜闻乐见、就是走向了腐朽没落的小众化、或者越朦胧越好、越切割细碎、越乱成一团越好以及什么此风不可长、一代新潮不可不长的种种高妙的见解也尽情发表以资澄清去吧。然后,让我们静下来找个机会听一听对于曹千里的简历、政历与要害情况的扼要的介绍。

姓名:曹千里;现名、曾用名,同上。男。一九三一年十二月二十七日晨三点四十二分生于A省B专区C县D村。家庭出身:小土地出租者,父亲是老中医,母亲读书识字。(是否漏划地主?)本人成分:学生。现在文化程度:大学,书读得愈多愈蠢。汉族。行政二十三级。

一寸半身免冠照片。身高一米七二。体重五十六公斤——显然不胖。发色:黑,但已有白发十四至十六根。发型:没有及时修剪的平头,由其配偶不时用自备的推子试验整修。

面貌特征:无福的面孔,上宽下窄,后脑像长茄子。左眼比右眼略大,鼻子周正而且轮廓鲜明(唯一可取,但须注意不可因此自傲自满)。嘴大小尚一般,但笑得厉害或哀得无泪的时候嘴角略歪。

表情分类。一、通常型:谦卑,带笑,随和,漠然中仍然包藏着某种自恃。自负躲在谦卑后面,好像星星躲避在薄云的后面。二、思索型:他时有思索,并不一定必须在夜静更深之时、明窗净几之处、焚香沐浴之后。有时他正在和你说笑,正在斟酒猜拳,正在吃饭拉屎……突然,他两眼发直,对周围的一切失去了反应,又似傻呆,又似悲哀,又似苍老——皱纹刹那间布满了全脸,除去下巴依旧光滑;然后又似热情,呆滞的目光中有光、有火、有浩然之气。这种表情往往是转瞬即逝的,别人难以察觉,察觉了也可能以为他是偶犯疝气。三、快乐型或游戏型:多半是在喝了酒、吃了肉之后,天真、幽默、达观、自满自足、饶舌、欢蹦乱跳,如齐白石老人笔下的小鱼小虾。

一九三一年十二月至一九三三年二月,该曹在乃母怀里吃奶,在炕上爬,并学叫“爹”“妈”,学用手指在空中抓挠和用腿下蹬,学伸直脖子、伸直腰、伸直腿、站起来和走路。已经因为好无缘无故地哭而多次受到劝告、警告和打屁股处分。

一九三三年二月至一九三六年九月,在家赋闲。

一九三六年九月至一九四一年九月,不满五周岁即上小学,泡在资产阶级教育的染缸里,开始受到个人主义、个人英雄主义、名利思想、向上爬思想、白专道路思想等等的熏陶。

一九四一年九月至一九四四年九月,该曹随父、母迁至天津,并于一九四一年跳班考入初中,初时喜爱数学,后突然迷上了音乐,曾尝试作曲给同学演唱,曲词均不健康,有“青春一去不复返”之句,违背了永葆革命青春之指示。一九四四年九月,考入音乐专科学校附属中学。本来考入这个学校只需小学毕业程度,但该曹为了以音乐为途径出人头地,不顾自己已读完初中课程,降级考入音专附中,利欲熏心,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一九四四年九月至一九四六年九月,随着日本投降后国际、国内形势的变化,开始注意政治,参加反美反蒋的学生运动,成为学生自治会的活跃分子,开始混入革命队伍。

一九四六年九月至一九四八年十一月,在音专附中,曾因在新年联欢会上演唱《兄妹开荒》与《十二把镰刀》被国民党特务机关逮捕,据查尚无动摇叛变自首表现,但不排除今后深入清理中确证其为叛徒的可能性。

一九四八年十一月,解放后即转为新民主主义青年团员,并参加南下工作团,至湖北做经济工作。一九五一年终因不安心经济工作和与领导吵架,开小差跑回天津,并因而按自动脱团处理,脱离了革命队伍。

一九五二年考入中央音乐学院,在音乐方面颇有资产阶级才能。所作曲子数度在该院举办的音乐会上上演,日益走上无标题的牙(疑是邪之误)路。一九五五年因读路翎等人的书而受到审查教育。

一九五七年在反右运动中定为“中右”,写检讨七十九页,态度尚好。自音乐学院毕业后分配至郊区一中学任音乐教师。一九五八年扫“五气”中,一度被称为应该拔掉的“白旗”,旋即纠正。大跃进中曾写《抗旱歌》《誓叫荒山变果园》《我就是龙王》等歌曲,并被文艺黑线所赏识。一九六○年该曹出于个人目的自愿申请支援边疆,遂调至边疆W市郊区某文化馆。一九六一年因不尊重该文化馆领导被批判。一九六二年精简人事时该曹又自愿申请去小学任音乐、图画、体育和珠算教员。一九六四年“四清”中因家庭成分问题受审查,一九六五年又调往Y自治州Z市任小学教员。一九六六年被英姿飒爽、屹立在东方地平线上的革命小将们揪出,任老牌牛鬼蛇神。旋即在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时被平反。该曹一度参加造反队,并贴出了《我也要革命!》《我要自己解放自己》等大字报,不久,变成了逍遥派。一九七○年,在“一打三反”与“清队”中再受审查,其结论摘要如下:

“虽有反动思想,尚无反革命行为。实属没有改造好的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但主要仍是世界观问题。不过在运动中态度不好,没有主动地交代与检查自己的问题,尤其是拒不揭发他人的问题,但民愤不大。结论:不适于在上层建筑——无产阶级专政的工具中工作,应予调出。”

一九七一年调往D县待分配,四个月后分至Q公社插队劳动。

一九七三年就地分配至公社任文书、统计员,至今。

今是什么?

今天是一九七四年七月四日,曹千里现年四十三岁六个月零八天又五个小时四十二分。

哦,曹千里,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曾经热情而又单纯,聪明而又自信,任性、漫不经心,却又像一个乐观的孩子。他从来不考虑后果,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甚至在他“开小差”“自动脱团”以后,他仍然觉得自己有理,觉得自己照样可以为革命做出贡献……“原来是我错了呵!”后来他认识到了,是五年以后。然后他再毫不考虑地做第二件错事,五年之内仍然不认错……他哪里知道,他将要为他的这种性格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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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

蝴蝶

杂色

淡灰色的眼珠

十字架上

一嚏千娇

春堤六桥

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秋之雾

岑寂的花园

小胡子爱情变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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