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义华口述历史》:
一、学生时代的两次闯祸一张大字报的风波我于1957年9月考入复旦大学,那年十八岁。
1957年复旦历史系招生数是一百人。因1956年国家提出“向科学进军”,一大批调干生进来。从1953年开始,凡是国营企业、事业单位和机关、团体以及中国人民解放军系统的正式职工,经组织上调派学习,或经本人申请组织批准离职报考中等专业学校和高等学校的,均称调干生。我们那个班的调干生特别多。还有一些原先学俄语的也转到这里来。一百个学生没有分班,—道上课。到毕业时只有八十多个学生了,有些走了,有些去世了,有些是因为身体不好。调干生大部分是读到毕业的。调干生上学的条件主要是出身好、表现好、领导信任,至于其文化基础是不重要的。后来我们学校、系里的不少领导干部,包括年级学生会、系学生会、校学生会的干部,都出自我们班上的调干生。我们班留在系里的,一个是近代史的王知常,一个是古代史的樊树志,是作为教师留下来的,留下来的做政治工作的叫朱剑良、鲍怀崇、尤垂坝,他们原来是校、系学生会主席及年级党支部副书记。
历史地理研究室留下来做资料工作的是郑宝恒。还有读研究生的许道勋、赵克尧。
从1957年到1962年,对于我们国家而言,是很不寻常的时期。五七年反右,五八年大跃进,然后是三年困难时期。我们那一届学生,一进来就遇到反右斗争。那时,高潮虽然已经过去,但还没有结束,还在继续。历史系是重点。我进校时,王造时、陈仁炳、张荫桐等教授已经是右派,被打倒了。学生中右派不少。这个斗争过去以后,上课还是比较正常的。大跃进运动起来以后,教学工作就受到严重影响。主要有三方面:一是学生到工厂劳动,我们是到大中华橡胶厂;二是在学校里,批判资产阶级个人主义,批判资产阶级学术权威;三是学生编书。所以,五八年上课就比较少。有一段时间,基本不上课,偏激地认为不要讲中国史、世界史了,只要讲毛泽东论中国史、马恩列斯论中国就够了。到了五九年,恢复了一段时间,六〇年以后,上课就比较正常了。
大跃进时,大炼钢铁,我们都参加的。在大中华橡胶厂劳动了好几个月,学生全部都下工厂。我们基本上做辅助工,跟着工人打下手,有一部分是做轮胎,三班倒。大中华橡胶厂在衡山路,上海唱片厂旁边,现在已经拆除了,现在那里是徐家汇绿地。大炼钢铁最高潮时期,我们又到中山西路那边,烧水泥,一大筐,一大筐,大概三百斤重的石头,抬上去,把它烧成水泥。烧出来的水泥,即土水泥,能用吗?说不上。我们是那里的主要劳动力。到那里去的,有我一个,赵克尧一个,许道勋一个。我们几个在水泥厂,整天都在抬大筐。那段时间,我们还被抽出来,即在水泥厂下班后,到徐汇区政府大炼钢铁。就在区政府院子里,造了一个小高炉。那地方在徐汇中学旁边,也就是原来上海社科院历史所旁边,现在已经没有了。那时,我们对徐家汇非常熟,因为我们宿舍就在宛平路上。我们在那里差不多半年时间,是指导员和我们一道去的。
我们那时都是满腔热血,上面的安排,大家都去做。问题是,那样烧出来的是不是钢铁?我们也弄不清楚。那时,上上下下,全国到处热火朝天。在复旦大学,学校要造物理大楼,我们就去当小工。那是六〇年。我们的工作是拌水泥,拌三合土,一包一包水泥,一筐一筐黄沙,和石子一起倒下去,拌!、每天都干这活。最冷的时候,在那里干,打赤膊,穿一个大背心。我们的速度甚至超过机器,超过搅拌机搅拌的速度。所以,物理楼的建造,有我们很多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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