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记作家的传记:一部小说》:
我愿意坐在古德旁边,大多数学生都不喜欢,因为他总是用古代北欧语做些谁也不认识的笔记。他还喜欢画些经过雕刻、互相交错的植物和动物的精致图案,我不知道,是凯尔特还是斯堪的纳维亚人的,偶尔显得不当或者淫秽,通常总是很复杂。我喜欢那些古代北欧语,因为我向来喜欢密码和秘密语言,更简单的原因,是我是在托尔金作品的熏陶中长大的。我想,如果说实话,我应该承认我之所以最终成为一名文学专业的博士生,是因为对甘道夫的中土世界有着婴儿般幼稚的痴迷。
我也喜欢诗歌,而且(出于自卫)我一直都很清楚托尔金的诗歌不是一流的东西。我还记得发现t.s.艾略特的情景,后来又发现了多恩和马维尔。那都是遥远的事情了。我至今不知道奥默罗德·古德喜欢还是蔑视托尔金。托尔金笔下的人都没有性别,而古德精确渲染的涂鸦根本就没什么特别的。愉悦,消费,享乐。很开心。但毋庸置疑,他仍是一个纪念碑般的巨人。他的秃脑门圆圆的,圆圆的金边眼镜环绕着圆圆的深褐色眼睛,嘴也圆圆软软的,有好几层下巴,圆圆的肚子在柱子般的两条胳臂间舒舒服服地撑在两条大腿上。每当想起奥默罗德·古德,我眼前总是出现“饱满”(orotund)一词,要在他已经过剩的o上添加更多的o,以我心目中他的形象而言,这是个精彩又复杂的通感比喻,而且很准确。总之,我就是坐在他身边做出决定的,当时我已经把目光从那扇脏乎乎的玻璃上移开,盯着他的2b铅笔,那笔懒散地游弋着,追随着一片无花果叶子、一根藤蔓、一条大腿、几缕头发、几根手指和浑圆闪亮的水果。
上完课后跟古德并排离开,走进过道,我想通过给别人讲出来以确认自己的决定。他走路时像在做某种迅速滑翔的动作,对这么一个大块头男人来说这种走法显得太轻盈了,我差不多需要跑着才能跟上他。
现在,需要指出,我是个矮个子小男人。我父亲失踪之前每天要说上好几回:“虽然矮小但形制打造得完美无缺。”他本人的块头就并不怎么高大。我们姓纳森,我的全名叫费尼亚斯·吉尔伯特·纳森,我签名时一般都写费尼亚斯·G.纳森。十三岁那年,当我在一堂拉丁文课上发现,拉丁文中纳乌逊的意思是侏儒,跟法语中的侏儒是同源词,我心中涌起一股确认后兴奋的焦躁感。我是一个小人儿,一个小人儿家的孩子,我的姓氏传承有序:纳森。我那矮小柔弱的身躯里,体会到的只有快乐。唯一不方便的是汽车上垫子的数字号,开车时我需要通过仪表盘才能看到。上楼梯时我机敏又灵动,可是赶上奥默罗德·古德懒散的步伐却成问题。我冲着他的身后说:“我刚才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他站住不动了。他月亮般圆圆的脸盘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我。
“我决定放弃这一切。我决定不做后现代文学理论家了。”“我们应该为这个去喝上几杯,”奥默罗德·古德说,“上我办公室吧。”他的办公室像我们系里其他破破烂烂的房间一样,窗户脏脏的,地上铺着一条暗淡无色、落满灰尘的地毯。房间里还有两把高高的绿皮扶手椅,一张红木桌子,一只干净无瑕的玻璃托盘,这盘子一定是他亲自洗过的。他从书柜里取出麦芽酿的威士忌,给我们每人斟了满满一大杯,然后询问是什么原因让我做出这个决定的,看起来好像很突然。我说是显得突然,至少我自己都吃惊,但又好像非常果决。“也许你很明智。”奥默德罗·古德说,“因为这事太突然了,我敢说,面对正在前方等待你的广阔生活,你还不知道该干什么吧?”我在犹豫要不要跟他说说那扇脏脏的窗户的事。
我说:“我迫切需要过一种充满‘事物’的生活。”我对这个安全、结实的盎格鲁-撒克逊词由衷地感到舒服。我回避了谈论“现实”和“不现实”的陷阱,因为我很清楚后现代主义者的文学理论可以被描述成一种“现实”,人们就生活在其中。但我在本来就挺精确的表述上又添加了那个从拉丁文派生出来的词,它并不怎么精确,甚至多余。“我需要过一种充满事物的生活,”我说,“充满各种事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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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哥华太阳报》
★这本小说将读者带往罕见的高度。
——《金融时报》
★一部性感的小说。
——《星期日泰晤士报》
★语言和事物的关系、这些事物在世间的安排,以及文学创作招数的曝光,在这部小说中,不是扮演偶尔入侵的配角,而是其主题本身。
—《时代文艺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