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精要”丛书:魏徵》:
其中的士、工、商之类人的生活状况多是流动性的,只有人数最多的农民被牢牢地束缚在所耕种的土地上。但一遇上社会大动荡,或是由于农民起义,或是由于异族入侵,或是由于军阀混战,或是由于自然灾害,就会产生全社会的大逃亡、大迁徙情景。而这种因逃亡迁徙所带来的人口流动和移居,在几千年的古代社会中又是经常发生的。不过,造成离乡背井而迁居他处的因素主要在客观方面,即为现实生活所需或所迫。所以,在主观感情上,人们还是十分留恋故土的。这是由于古人具有特别强烈的敬祖观念,认为祖先的一切都好,不可轻易遗弃,自然也包括祖居地。所以,即使是出于各种原因离开祖居地而定居他乡已经好几代的人,还要声称祖居地为其籍贯。
魏晋南北朝人讲究门阀,隋唐人讲究郡望,就都是这么一套。而要讲门阀,讲郡望,首先要讲的是名人祖宗,并且日益形成一种坏风气,即有名人祖宗可讲也就罢了,一旦没有名人祖宗。就想办法假托甚至伪造一个名人祖宗而加以追攀。因此,唐代著名史学家刘知几曾在《史通·邑里篇》中举例指出:姓袁的一定要说是陈郡人,姓刘的一定要说是彭城人,姓杜的一定要说是京兆人,姓魏的一定要说是钜鹿人。风气所及,以至于影响到唐传奇小说中人物的籍贯,正如陈寅恪先生所说的“谬托高门”,即虚构世家大姓的祖居地而为其籍贯。如《莺莺传》中的崔莺莺出于博陵崔氏,张生出于清河张氏,郑老太太出于荥阳郑氏;《柳毅传》中的柳毅先娶清河张氏,再娶昌黎韩氏,全是名门望族,她们相继亡故后,曾被柳毅所救的龙女要嫁柳毅时也化身为范阳卢氏,还是名门;而《李娃传》中,干脆就用“荥阳”这个郡望来代指郑氏父子了。如此等等,不一而足,故唐人凡涉及三代以上的世系,大多不可信。这样一来,不同的文献对同一人物籍贯的记载就会有所不同,有的记其真实的祖居地,有的记其假托的祖居地,也有的记其迁居地或实居地,还有的记其出生地。另外一些文献上,既说是这里的人,又说是那里的人,同时并举两个或三个籍贯。于是让后代读者看到的往往是同一个人似乎有好几个籍贯的怪现象。
这种现象对于生活在那个时代的魏徵及其同族人来说,也不能例外。仔细看看魏徵父亲魏长贤在《北史》卷五六中的传记,再结合《全唐文》卷七四一《魏公先庙碑》、《元和姓纂》卷八“魏氏”、《新唐书》卷七二中《宰相世系表》对魏徵祖先世系的记述,就可以明白魏徵的籍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有说是钜鹿曲城人的,有说是魏州曲城人的,有说是相州内黄(今河南内黄西)人的,有说是馆陶(今河北馆陶)人的。据当代学者考证,所谓曲城,就是下曲阳城,在今河北晋州一带。原来魏氏的始祖出于西周王室姬氏,过了不知多少代,被春秋时的晋国君主封于魏,在今山西境内。又不知过了多少代,有个叫魏韵的,在西汉时做钜鹿郡太守,于是定居钜鹿下曲阳。再经若干代,又产生了所谓的东祖魏俦,西祖魏植,而魏植定居于馆陶,魏徵就出于西祖一系。这样的世系,能有多少可信度。虽然到了魏徵的曾祖父魏钊、祖父魏彦、父亲魏长贤这几代的可信度高一些,但他们或在各地做官,或外出求学,何况又正处于北魏、东魏、北齐、北周政权更替像走马灯似的动荡年代,东奔的西走的,居住难于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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