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语文教育经典名著(第十二卷)》:
3.严重的缺点
从集中识字的“三,百,千”起,直到蒙求和类蒙求,有一个共同的突出的缺点,就是都不尽符合儿童的理解能力。编得好些的,距离小一些;差的,距离大些;最差的,完全脱离了儿童的实际。总之,没有距离的,可以说一种都没有。《三字经》开头的“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千字文》开头的“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李翰《蒙求》开头的“王戎简要,裴楷清通”,就是儿童无法理解的。至于各种改编本的《千字文》,若干种贪多求深的蒙求和类蒙求,情形更为严重。内容既然不符合儿童的理解能力,就只好不讲,让孩子们死记硬背。在以识字教育为主的初级阶段,对于理解内容的要求放低一些是可以的,可是,弄到儿童对所读的东西有很大一部分不懂,那是万万不行的。此外,“三,百,千”和蒙求讲的绝大部分是些书本知识和封建礼教,既不接触儿童的生活,更不接触生产,因而作不到学以致用。传统的识字教育之所以有这样严重的缺点,是由封建统治阶级的教育目的和教学内容所决定的。这是应该彻底丢弃的糟粕。我们说前人的经验值得重视,主要是指方法方面。在内容方面,前人的大批遗产之中,好的、有用的、无害的东西当然也有一些,但是必须经过认真的选择、整理,另外,如果我们认为前人所用的这些方法可以试一试,那就还得根据今天的需要,根据儿童的生活和学习的实际情况,自己动手编写一些材料。完全照搬前人留下的家当还是不行的。
在语言方面,又有三个问题。一是书面语言和口头语言的关系,一是文言成分和白话成分的比重问题,一是几言比较恰当的问题。我认为,这三个问题都需要研究一下,不过都没有很大的困难。比较难点的是第一个问题。既用短句,又保持整齐押韵的原则,有些文言成分是可以的,这一点,前边说过。太文,甚至弄到古奥,当然不行。另一方面,有人认为,既要整齐押韵,就必须用相当文的文言,不能用白话。事实不是这样。前边引过吕氏父子的《小儿语》和《续小儿语》,可以证明,用白话同样能编成整齐押韵、琅琅上口的读物。自己新编一些,吸收前人一些可用的材料,能够作到这样:开头全用白话,逐渐增加文言成分,最后基本上用文言。用文言,三言、四言看来是最合适的;用白话,三言可能有困难,因为今天我们有许多必须让儿童学习的词语是两个字的,还有一些是四个字的,并且都无法拆开,无法缩简,也无法用别的词语代替。四言,即使用白话,也可以充分运用,没有什么困难,因为,我们能够用两三个或者三四个四个字构成一个句子,而同时保持每四个字成一个语音段落,并且让相连的两个段落押韵。灵活地运用“杂言”也许是更好的办法。不过,五言以上,最好还是少用,因为长了就不容易背诵,至少在最初阶段是这样。
传统语文教学,从开始集中识字起,直到完成了第二阶段,即过渡阶段止,全部时间精力都在对付字,对付书面,接下去的读写训练,还是对付书面。口头语言的训练从来没提到蒙学教育的日程上来。如果说蒙学阶段以识字为主,还谈不到口头语言训练,至少,把《三字经》《千字文》《蒙求》等某些掌故轶事说一说,总还可以的,这对识字也有好处。我们的古人(指唐宋以下)只重书面,忽视口语。他们那时不大理解口头语言和书面语言的相互关系。这个传统的影响是很不好的。
前人的识字教材,尤其是“三,百,千”,还留给我们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在这些书里,字的出现和组织很少照顾到汉字构造的规律。有一些从这方面着眼的,如李登的《正字千文》,内容又嫌枯燥,不适合作儿童读物;后边将会谈到的王筠《文字蒙求》,干脆只能用来讲文字的基础知识,不能作读本用。既要编成有内容的三言、四言韵语,又要顾到字的出现次序和编排组织,这是一个难题目。然而,这不会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虽然必须付出不少的劳动去研究,摸索。
一个更大的问题是,在语文教育这个问题上,如何正确处理昨天和今天,如何正确处理昨天和明天,简单点说,就是今天和今后如何运用传统经验的问题。语言在发展,语言的运用也在发展,在已经开始进入信息社会的时代,汉字有许多问题要处理,处理过程中传统经验有哪些可以提供借鉴以至有所帮助的东西呢?肯定会有的,决不会是全然无用的。然而,即使是很有用的东西,也不可能原封不动,拿来就用。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非研究不可,可研究起来太不容易。《百年语文教育经典名著(第十二卷)》是探讨传统语文教学和教材的,研究上述问题,不是《百年语文教育经典名著(第十二卷)》的任务,不过不能不把这个问题提出来,希望有兴趣研究传统的同道,脑子里要划上这么一道。万不可无视传统,认为传统统统是无用的糟粕,又不可迷信传统,故步自封,泥古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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